下一刻,胡麻便感覺頭頂上被柚子葉一拍,身後聲音響起:「地府門開,不請自來,下去吧!」
胡麻一聽到這句話,立時向前衝了出來。
他眼前黑黝黝的,隻有一團黑,但其實早在剛才他就知道,這裡正是屋子的木門,隻是油燈的光被自己擋住了,恰好形成了一團人形的黑。
自己向前衝了出來,恰該撞到這木門上,但卻不料身形過處,卻是空洞洞的,自己直接便從屋裡衝了出來。
心裡記著那老嬤嬤的話,他既不回頭,也不向了左右打量,隻是悶了頭衝。
兩隻腳上皆係了秤砣,沉甸甸的,仿佛墜得自己身子,不停下陷,但地麵是泥土,不本該下陷,或是下陷了,便走不動。
可胡麻卻覺得,自己身子越是下陷,地麵便也跟著越是下陷,自己倒是跑在了一個不停下沿的陡坡之上,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傾刻間闖進了黑暗裡。
呼呼奔跑聲,戲子念白聲,抽泣哀哭聲,血肉咀嚼聲,骨頭撕裂聲層出不絕,混於耳畔擦過的陰風裡,時不時往心臟深處鑽。
他眼角的餘光,仿佛在這片黑暗裡,看到自己身邊不時有古裡古怪的東西蜿蜒著爬起來,形影相弔,各般不同,如同一千個人同時在自己耳邊爭著搶著說話:
「你丟了銀子啦,快看快看……」
「這麼好的老婆留在家裡,你舍得走?」
「錢沒花了,娃沒長大,你怎麼就敢往這裡來的?」
「快回頭,快回頭,過了鬼門關就成了死人,花花世界沒你的份了……」
「……」
這聲音仿佛有著某種細密複雜,邪門難明的古怪但胡麻也皆不搭理,一直隻向前走。
越走越深,兩隻腳上係著的秤砣,也越來越深,已幽蕩蕩不知身在何處。
手裡打著的燈籠,本就沒點火,卻也在這時漸漸亮了起來。
……
……
「吱呀……」
卻也同樣也在這時,上麵坐在了院子裡乘涼的二鍋頭,隻看到那扇緊閉的木門,忽然被人推開,裡麵微弱的油燈光芒照了進來。
那披著黑色布袍的老嬤嬤,陰森森的走了出來,向了二鍋頭伸出了手掌:「人送下去了,三十斤金絲太歲,拿來吧!」
「啊?」
二鍋頭明顯吃了一驚:「不是說二十斤金絲太歲,再加上咱這專治毒瘡的藥膏?」
「不勞廢心,咱這瘡是罪,誰讓咱壞了陰差大爺的規矩?治不好的。」
那老嬤嬤陰森森道:「客人給咱折成金絲太歲就好了。」
「別舍不得,那位小哥瞧著年輕,到了下麵,準會害怕,得有我老婆子照應著才行,萬一他呆會沒人提醒,在下麵嚇得亂跑,可沒準就連我也找不著他了,這麼大個人,可就沒了。」
「……」
「啊?」
二鍋頭表現的更驚訝了,一臉害怕:「那你要多少銀錢,才能把人帶上來?」
老嬤嬤道:「不多賺你的,三十斤金絲太歲,如數給了就好。」
「這……」
二鍋頭緊張的摸了摸身上,忽然抬頭,一張粗獷的臉上卻隻帶了壞笑:「你給我是不?」
那老嬤嬤倒冷不丁一怔:「嗯?」
二鍋頭忽地冷笑了起來,長身而起,森然道:「陽人入陰府,還不去陰差那裡報備,包藏禍心,藉機敲詐,況且當我不懂?便是給了你金絲太歲,被你送下去的人也別想上來了……」
「你這小小勾魂差役,為了點子金絲太歲,陰陽兩界的規矩都壞了……」
「該當何罪?」
「……」
這喝聲一起,他也像是換了個人,威風凜凜,將這老嬤嬤嚇了一大驚。
警惕後退:「你……你是何人?」
「我?」
二鍋頭長袍一擺,一腳踩著石凳,胳膊杵在大腿上,伸手拈著胡須,冷笑森森:「大爺我乃是走鬼門道分香……問事小堂官,一生嫉惡如仇,正要拿你這等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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