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燒樹(1 / 2)





“君上。”

隔著門,玄度在外求見的時候,竺宴正坐在地上逗魂燈。

一條長腿曲著,一隻手慵懶地搭在膝上,另一隻手撥弄著魂火。銀發披散,身上青色的衣衫微微敞開,露出裏麵冷白色纖薄的肌理。

聞聲,他神情未動,胸口處的血跡刹那間消失。

玄度推門而進,在他身後恭恭敬敬行禮:“君上,時辰已至。”

竺宴起身。

他原本一頭銀發淩亂披著,青衫穿得也頗為潦草,待他回過身時,已經換了一身玄衣,滿頭發絲用玉冠束著,臉上原本破碎的蒼白此時看起來就隻剩了冷漠殺伐。

隻有玄度知道他每年的昨夜有多凶險,很難說他今晨還能站起來,是因為血六百年還未耗儘,還是因為……那盞魂燈。

那盞魂燈燒著他一半元神,一旦他隕滅,魂燈也就滅了。

一旦魂燈滅了,她也就回不來了。

即使他們甚至不知道她還在不在。

若是在,為何過去六百年了,連她一抹殘魂都找不到?若是不在,這魂燈為何又能一直燃著?而且經過昨夜,似乎燃得更好了。

“今日這燈瞧著比往日精神了許多。”

竺宴頭也未回:“她一向這麽精神,即便是隻剩下一盞燈了,也能燃得沒心沒肺。”

嗓音低沉,帶著幾分天生的冷泠,那冷泠中又帶了一絲譏諷。

有風從半開的軒窗吹進來,吹得地上的魂燈晃了晃。

玄度怕把魂燈給吹滅了,連忙上前去關窗。

竺宴回身看了一眼:“不必理她,滅了也是她的命。”

窗外的令黎:“……”他可能以為沒人看見他剛醒來時候的樣子吧。

她很想動動枝葉,往那魂燈扇陣風試試,看看他到底是怎麽不理的,但想到這樣她很可能會被發現以致原地去世,也就作罷。

那可是魔君。

說起來她其實有點後悔,早知他是魔君,她方才就不替他誦往生咒了,畢竟很難說往生咒到底有沒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有可能真的有呢?隻是從前那些人不足以激發出它這個功能,而竺宴……那畢竟是不做神君了還能再去做魔君的天地共主。

這樣一想,往生咒能令他起死回生也沒什麽奇怪的。

可惜那一聲“君上”沒早點讓她聽見,但凡早一點,她都不救他。如此等她回到交觴就不用厚著臉皮說:“拚了老命,無奈水平真的不行,失敗了。”她大可挺起胸膛,驕傲地吹噓一番:“拚儘全力、九死一生、血戰三天三夜,終於手刃魔君。不用謝,拯救蒼生是我應該做的!”

令黎心中頗為惋惜,小心翼翼地收著氣息,打算等他們走了她再離開。

兩人很快出門,令黎正在思考一會兒去哪裏種樹,卻聽竺宴邊走邊交代:“將這院中的樹都燒了。”

令黎:“!”燒,燒什麽?!

燒樹這事兒玄度做了六百年,做得十分順手,立刻道:“是,君上。”

竺宴頭也未回,走出結界。

玄度回身,麵朝著竹屋前的院子,指尖凝聚出一簇火苗。小小的火苗離手,立刻在空氣中掠過一道霸道的火光。火光飛到上空,刹那間漲大,在天上形成一團火雲,籠罩著下方的院子。

這是火神的本命真火,可將萬物燒成飛灰。

令黎認出來了,一瞬間竟以為自己看錯。

她知道魔君喪心病狂,但萬萬沒想到他竟如此喪心病狂!一大早醒來忽然說要燒樹,她們樹究竟做錯了什麽?燒樹就燒樹,用得著動用火神的本命真火嗎?火神是上古神族,那可是他的本命火啊!想當初她在交觴水畔被天雷劈到著火尚能等來境塵路過撿她回去,但若是她被這火給燒了,那估計就算此刻境塵在場,也隻來得及過來捧起她一捧殘灰。

眼見那團火雲就要嚴絲合縫落下來,令黎立刻變回人形,往地上一滾。衣角堪堪躲過,還未碰到真火,已被灼出一陣藍色的煙。

玄度見火海中忽然跑出一名女子,臉上一驚。

怎會這麽快化形?

按說即使這院中活物昨夜吸了陣法溢出的靈力,也隻能修出靈根,想要化成人形至少還得修煉百年。

難道……靈力不是從陣法溢出,而是直接從元神裏潰散而出?

君上元神受傷了?

玄度這一分心,令黎已經快要跑到溪邊。

她想跳到水裏逃生。

火神怕水,但她是木頭,她能在水裏浮起來,不會被淹死。

然而玄度怎麽可能會放過她?

回過神來,命劍霎時出鞘:“去!”

熒惑劍是神器,可斬仙魔,自帶威壓,令黎眼見就要跳到水裏,忽然跑不動,腿軟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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