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晟不說話，皇帝就像是也不在意似的，繼續開口說道：“江家雖然做事情的手段未免太過剛烈了一些，但到底是為了吳國好啊。”
“你瞧瞧，這偌大的國家，哪一項是不用錢的呢？”
“國庫，如今早已被幾場大戰給壓的沒有了，但北方的旱災卻一年接著一年的來啊。”
“江家雖有錯，但今年給國庫拉來了百萬兩白銀吶，去年也是三百萬兩。”
“你說說，你說說，有本事的人才會說功過，這滿京城內的官員誰能給朕百萬兩來？”
“全都是一些功於算計的酒囊飯袋之輩！”
周晟那緊閉的嘴終於是開了尊口。
“壽安侯也是好意，畢竟他作為尚書，又是皇上您的臣子。”
“既然他知道了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該稟告給您，隻是壽安侯得到消息的時候太遲了，也尚未知曉這流民已經到了京城。”
“哼！”
皇帝一把將手中的折子摔了出來，那侍從趕忙從地上撿起來。
拍了拍不存在的灰，然後奉上遞給了周晟。
周晟隨手接過，打開。
他眉頭一挑，漆黑的眼眸此刻格外的幽深。
“你看看，你看看，什麽知道的太遲了，那林牧也哪裏有半分心思放在朝堂上，為朕分憂過？！”
“他就是為了他那個兒子！”
“那兒子不守哥兒道，四處招搖，虧的皇後百般照顧，這一家人都絲毫不知感恩！！”
皇上越說越是怒火中燒，竟是怒火衝衝的吼道：“既然如此，朕偏不讓他如意，不是不想嫁給江郡王家？”
“皇後不過是多關注了他幾次，那心就變得比天還高了？”
“一個侯府門第而已，難不成還想因為一個哥兒，來以此登天不成？！”
“既然如此，就入門做了江家……”
“皇上，”
男人驟然出聲打斷了龍椅上男人粗糙的聲線。
周晟將那寫著“林懷瑾”追求者戰績的折子合上，再一次抬頭。
看著那怒火令皇上有些猙獰的麵容，語調平和的開口說道：“我在半月前就已經和林家子定親了。”
皇帝那因著怒火而粗喘的喘息一窒，眼眸瞬間瞪大。
而一旁的侍從則沒能控製住渾身一抖，一滴冷汗自額角滑落。
…………
林懷瑾這兩日，他的整個世界倒是“風調雨順的”，他如今察覺到了。
隻要不和周晟或者說是永安親王掛鉤，他整個人都是順遂平安的，那人簡直就是他的克星。
他這幾日不光在別院裏和爹爹一起種了一株花兒，還去和父親了摘葡萄。
還想曬一些葡萄乾，說是等乾好了，送給大哥和二哥一些。
到了第三日，他和爹爹去京郊半山上的一座寺廟去上香。
這寺廟極少有人前來，倒也不是因為不靈驗，反倒是相傳在“姻緣”上很靈驗。
但凡世間前來求姻緣的男子很少，大多都是哥兒和女子。
而這寺廟，唯一的路便是那千級階梯。
所以……幾乎很少有人能堅持走下來。
慢慢的，也就成了許多受了婚姻之苦的哥兒和女子來克服心理和□□之苦的地方。
若是當真能走完這千級台階，那便真的能“心想事成”。
林懷瑾在姻緣一事上，確實諸事不順，劉氏想著既然來都來這京郊別院了，便帶著兒子來試一試。
此刻，林懷瑾從馬車上下來，抬頭看著這一望無際的，幾乎是通了天的階梯。
默然許久，轉頭對著勢在必得的爹爹說道：“爹爹，我覺得我的姻緣其實極為順利，咱們回去吧。”
劉氏啼笑皆非的用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說道：“我的兒子，可不能不戰而敗！”
林懷瑾聞言，發自內心的長長嘆了口氣，老老實實的跟著爹爹踏上了這無儘的台階。
走到十級的時候，林懷瑾覺得還好。
一百級的時候，他的腿已經發麻了。
劉氏卻就像是感受不到似的，噌噌噌的往上爬。
“爹爹，您等等我！”
林懷瑾越來越慢，等走到了一百五級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抬不動腳了。
“爹爹，我真的覺得我的姻緣快來了，咱們到此為止吧！”
劉氏不為所動。
三百五十級的時候，林懷瑾背脊都挺不直了，整個人靠在椅子的欄杆上麻木不已。
“我可以做尼姑的。”
林懷瑾肯定的說道。
劉氏此刻已經走到了遠處，隻留下了一個冷漠的背影給他。
“………”
以前的時候他總是聽父親說，爹爹是個好強的人，當初不明白。
看著整日裏在宅子裏悠閒過日子的爹爹，有時候手下人做錯了事兒也是寬容相待，有懲罰，卻也不太過。
而在京城裏貴婦人之間的一些莫須有的攀比，他也是懶得理會的。
種種痕跡看下來，哪裏像是個好強的人？
現如今看著那依舊筆直，步調不停的人，他覺得父親說的很正確。
五百台階的時候，林懷瑾已經覺得腿不是自己的了。
然而到了傍晚時，他走到寺廟門口時，瞧見守在門口的僧人，第一句話便是：“你們胡亂說話，哪裏是一千級台階？分明是九百九十九級！”
那僧人一愣，隨後展顏，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看來施主是明白了世間並無完美無缺的姻緣。”
“這台階就像是人的一生，有些人走到人生的終點，才能明白，不完美才是真正的完美。”
“而施主則剛完台階便是明了其中關竅，您日後的歲月當真是會處處“完美”。”
林懷瑾一聽他這所謂的“真理”，氣的兩眼發黑。
他走了這麽久！
這麽久！
難不成就是為了聽這一句前世聽爛了的真理？
他顫顫巍巍試探的看了一眼那禿驢，發現他一臉的肯定。
氣的他發黑的雙眼一翻便昏迷了過去。
寺廟裏修得還算是乾淨寬敞，林懷瑾和劉氏在寺廟裏待了幾天，酸軟的雙腿才恢複了過來。
本著既然來都來了的原則，林懷瑾麻木的接受了那禿驢的祝福。
對著中間供奉的菩薩磕了頭，上了香，也供奉了不薄的香火錢。
這才一臉絕望的又從台階走了下去。
他一路上都在想，可真的要給他來一個最最好的姻緣，香火錢都可以給那菩薩重塑金身了。
劉氏也有了笑顏，語氣還帶著幾分得意的說道：“哼，我可是提前打聽好了的，這姻緣路，五年來都沒有一個哥兒和姑娘走完，最多的也就走到了一半，回去就嫁了個如意郎君。”
“你可是走完了，上天一定能感受到你的誠心，指不定咱們回了家便是有人來咱們府上說親呢。”
林懷瑾點了點頭，氣喘籲籲的說道：“但願吧。”
下來的路倒是快一些，剛到了家，林懷瑾甚至都沒來得及去給父親請安，匆匆沐浴完就睡了個昏天黑地，等他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又是傍晚了。
他還是瞌睡，委實是太餓了，實在是睡不著。
用完了一整碗香米飯，他這才有精力問道：“我爹爹可好？”
如意神色有些糾結，開口說道：“夫人倒還好，就是腿有些傷著筋了，這兩日落不得地麵。”
林懷瑾一愣，隨後就要起身去看爹爹。
“什麽還好，傷著了哪裏就好了？！”
雪團正巧從門外進來，瞧著林懷瑾這個架勢連忙拉住了他，安撫著說道：“哎喲，我的主子，您先別著急，夫人喝了藥才休息呢，現如今您去也是見不著人的。”
“那可尋太醫了？太醫怎麽說？”
“看了，老爺一早就拿了牌子去找太醫看過了，你別操心。”
“………”
好說歹說，林懷瑾這才頗有些猶豫的坐了回去。
過了會兒，雪團說是要去吩咐人給他熬藥膳，要盯著呢，便出了門。
林懷瑾這才看了一眼一臉老實的如意。
“說吧，還有什麽事兒沒說。”
如意頓時如臨大敵，抬眼看了眼主子，走近了些，低聲說道：“主子，你都不知道，今日白天的時候皇上給永安親王賜婚啦！”
“啊？？！”
他這反應明顯是刺激到了如意，他也是做出一副震驚的模樣來。
“奴才聽到也是嚇了一大跳呢。”
林懷瑾久久不語，過了半晌，他語氣憐惜的開口說道：“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可憐的哥兒或者姑娘呢。”
“怎的這般倒黴，就被賜婚給了永安親王那粗俗狂妄無恥之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