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黃子澄的話音落下,皇覺寺內,朱允炆所住的廂房裡頭一片靜寂。
足足過了大半晌,也沒傳出半點的聲響。
黃子澄一下懵逼了。
咋回事?
本官身為朱允炆殿下的老師,他縱是在皇覺寺出家為僧,也萬不至於如此失禮,連見本官一麵也不肯吧?
他皺了皺眉,麵帶疑惑之色,不甘心地再度開口:“允炆殿下?”
“臣是黃子澄啊!”
“還望殿下念在臣曾是您的恩師麵子上,出來見一見臣吧!”
片刻之後,廂房內,終於傳出朱允炆的一聲長長歎息,幽幽地道:“貧僧已遁入空門,紅塵是非事,早已與貧僧無關……”
“恩師,你我何須一見?”
聞言,黃子澄眼淚一下流下來了,連忙跪在青石板上,叩首高呼:“殿下,臣一心為殿下謀,殿下為何如此冷落於臣?”
“殿下!”
“您就見一見臣吧!”
“不然,臣恐不出半年,便與殿下天人永隔了呐!”
說罷,哐哐的磕起頭來。
此時此刻,他的心裡辛酸極了。
打從被貶之後,他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被朝中同僚看不起也就罷了,出於丟了翰林位,連同是出身江南的文官,也不屑尿一個壺裡去了。
苦啊!
錦繡前程錦繡,怎得一個苦字說儘?
差一點,唯差一點,本官就把皇孫朱允炆扶上儲君大位了!
一旦朱允炆登上了那個寶座,本官搖身一變,就是百官之首的帝師!
似本官這等江南文官,往後定再度恢複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
本官不甘心呐!
而現在,太子東宮封禁,信國公湯和親自調動兵馬換防,秦晉燕三王閉門謝客,傻子都看得出來,東宮要變天了!
太子病勢,縱是朱允熥冊封淮王、深受陛下寵溺又如何?
天下承平,文臣治世!
下一代皇帝,當是守成治天下的仁君!
淮王朱允熥壓根不親近文臣,這也就意味著,朱允炆殿下還沒輸,倘若江南文官鼎力相助,還有爭位之望!
什麼?
攤丁入畝坑了江南士族?
小事!
大不了,等把皇孫朱允炆扶上皇帝寶座,再忽悠他先廢大誥、再廢攤丁入畝!
至於引來的罵名,我等文官幫他洗成仁君就是了啊!
轉念一想,他的大哭之聲頓時更大了,哀求地道:“殿下,出來見見臣吧!”
“您若閉門不見,臣便跪上三天三夜,磕頭磕死在您門口了啊!”
說罷,又是兩個頭磕下去,磕的是頭破血流。
須臾之後,廂房門終於被推開,朱允炆身穿一身僧衣,邁步走出,麵上充滿了怒氣,低聲嗬斥道:“貧僧不是伯仁,伯仁因貧僧而死!”
“黃子澄!”
“你這是在以性命逼貧僧嗎?!”
見他出來,黃子澄心頭大喜,麵上卻露出驚慌之色,忙不迭地道:“殿下莫惱,臣不敢、不敢啊!”
“臣就知道,殿下心中是有臣這個恩師的呐!”
朱允炆雙手合十,眉頭緊皺地質問:“說!”
“到底找貧僧何事?”
“趁早說完,貧僧還要敲木魚念經,悔過自身之罪孽呢!”
黃子澄不敢怠慢,連忙一臉激動地道:“殿下!”
“臣教您讀書數載,知道您胸有萬千溝壑,您之所以來皇覺寺出家為僧,是想韜光養晦,以孝心而得陛下聖恩,對不對?”
“如今,天賜良機,您出寺而爭大位之機到了啊!”
聞言,朱允炆聽得頓時一愣,下意識地道:“什麼什麼良機?”
咦?
殿下竟然這麼問本官……
看來,真讓本官說中了!
殿下這是在隱忍而所圖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