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春天
八月的江城,天氣格外炎熱。
沒有一絲風,頭頂散發著沉悶的氣浪,讓人些許倦意。
某小區內。
紀羨與母親紀若正同搬家公司忙活。因紀若工作原因,選擇了這裏的住宅。
一梯兩戶的格局,忙碌與寂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羨,你帶些東西去對麵拜訪一下,咱家動靜太大,別讓人家煩了。”紀若懷裏抱著一大疊資料,忙不疊開口。
陽光透過一整麵的落地窗照射進來,打在了男生的側顏上。
些許耀眼。
紀羨聞言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東西,夾帶著點搬過重物後的沉重鼻音,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
另一邊,房間內的客廳沙發上。
一雙空洞而又無神的眼睛麻木的盯著天花板。
她平躺其上,一條腿無力的搭拉下來,若不是那均勻的呼吸聲,還真讓人誤以為,這空曠的房間裏,毫無生氣。
身旁冰冷的桌麵上,幾張白紙默默的攤開著。
最惹人注目的莫過於那幾個不近人情地大字——中度抑鬱。
——
【叮咚——叮咚——】
突兀的門鈴聲打破了這詭異地安靜。
沙發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她很淡的皺了下眉,起身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木訥地朝門口走去。
原本想著再按一次門鈴的男人,手剛抬起來的瞬間,深色的房門便從裏麵打開了大半。
屋裏光線很暗,好似沒有拉開窗簾。
但是門被打開的剎那,樓道的陽光乍泄。
朦朧的光圈打在向生身上,是那麽虛幻。
她有些不適應的眯了眯眼。
“有什麽事嗎?”向生先一步開口,聲音裏帶著些之前許久未開口的低啞,語氣儘顯疏離淡然。
她也前腳剛到家不久,脫去了外衫簡單著了件白色吊帶半裙,烏黑柔軟的長發自由散落,陽光投在她的身上,雪白的耀眼。
紀羨看了她一眼,不知想些什麽。
張嘴自我介紹起來:“你好,我是紀羨,今天對麵剛搬來的。”
他聲調微揚,開門見山直截了當。
陽光夾雜著燥熱,高柳蟬嘶的無力彷徨。唯有屋裏的冷氣撫平難忍後的創傷,如清風送爽。
向生略懂,了然的順著點了點頭。
對方站在走廊,深色的眼瞳中透著絲薄涼,慵懶隨性的模樣,卻,儘數張揚,“那個,我家裏動靜有點大。”
他說的隱晦,以為對方能聽出話裏的含義。
然而向生卻一直沒轉過彎兒來,不假思索的開了口:“聽見了。”
“……”
紀羨不易察覺的挑了下眉,心想這位鄰居倒挺實在,又多看了她一眼,聲音也隨著冷卻下來的氛圍低了幾分,“抱歉了,我讓他們聲音小點。”
話落,他轉頭就想朝著對麵正在搬東西的工人招呼一聲。
向生這才聽出不對味來,腦子立馬重啟般反應過來,眉眼間快速閃爍了一下,稍帶窘迫的連忙擺了擺手:“哦,這個啊,沒事的,沒事。”
紀羨到嘴的話沒來得及說,扭過頭對上她的視線,有些探尋的意味。
摸不清對麵那人腦袋裏的想法,就也跟著簡單的接了句:“那…多謝了。”
對麵人很冷淡,紀羨感覺出來對方不想與他多說,他也正好趕緊結束這乾巴巴的話題,索性道:“我們的一點心意,收下吧。”他把手上一直拎著的一箱堅果和燕窩遞到她麵前。
向生的視線隨著看去,撐著門沿的手指思考狀的輕輕敲了兩下,默了片刻也不扭捏,伸手接了過來:“謝謝。”
靜了不到兩秒,向生這才抬眸認真的打量起他。
紀羨本想轉身離開,察覺到目光,以為對方有話要說,不明的抬眼望去。
兩人都沒動作,她不張口他也沒話。
緩了大概幾秒鐘的樣子,紀羨也難得用一個‘冷清’來形容一個人,就照這個說吧,她看著他又覺得她又好像沒看他,隻是眼睛盯著他視線恰巧落在了他身上。
向生不知道他此時的想法,昨天一晚上沒睡,上午又剛從醫院回來,除了心臟跳的厲害眼睛乾點渾身軟綿綿的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無感神遊的狀態,沒有心情又雲淡風輕。
紀羨挑了下眉,也沒見對方要乾什麽覺得是自己想多了,轉身就要走。
向生眼珠動了一下:“……”
好家夥,光想著燕窩要怎麽吃,忘記說話了。
她快速收斂了情緒。
下一秒。
就聽見向生的聲音從後方響了起來:“我叫向生,方向的向,生命的生。”
她沒記錯的話對方好像也自報了姓名。
——
她有個哥哥,名字叫向為,目前一直在國外進修神經醫學。
向生五歲那年,父母因感情不和離了婚。不久後,兩人各自又組成了新的家庭。
當時還小的她聽見父母爭吵隻能偷偷躲起來抹眼淚。
已經懂事的哥哥難過的告訴她或許他們兄妹倆也會因此分離。
隻是到最後,哪曾想自己的親生父母居然狠心把兩人都給撇下,留給了他們外婆……
臥室的床頭桌上,放了一本乾乾淨淨的相冊,裏麵是她小時候拍的照片。
她已經很久沒有翻開它了。
可今天,相冊卻被掀開了大半。
裏麵的媽媽抱著小小的她,笑得很開心。外婆說,這些照片都是爸爸用相機給她精心拍的。
自她出生,一直以來爸爸媽媽都是疼她的,從相冊裏麵媽媽的微笑,她一件一件沒有重複過的公主裙,以及這一本厚厚的相冊來說,她確是被疼愛過的,有過一個完整的家。
好像一個轉折點,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她也不知道……
隻是突然就那麽一天爸爸媽媽陷入了無儘的爭吵。
仿佛是個死循環……
從兄妹兩個被送到了外婆家裏時,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的身影起,讓她知道了,那不過是一個短暫而美好的夢。
對向生來說,她,哥哥,外婆才是真實的一家人。
——
晚間,向生已經是第四次跑衛生間了,她捂著腹部,一臉煞白。
洗手台的水龍頭開著,乾嘔的聲音此起彼伏。
她已經分不清是胃疼還是肚子疼,隻覺得疼得要死,緊隨崩潰邊緣。
池子裏的藥片還未發揮作用,就又被吐了出來,向生無力的抬手穿著外套,儘管動作再大些,都像有人在撕扯她的內臟。
冷汗打濕了她的頭發,黏在脖頸,她無暇顧及,拿起手機出了門去。
“等一下!”電梯門肉眼可見的就要合上,向生猝不及防的抓住空隙朝前喊了一聲。
聲音急促,不大不小,卻在寂靜的樓道間顯得格外空曠。
時間就是折磨,她一分鐘都不想耽擱。
站在電梯間裏的紀羨一直在低頭看手機,聽見動靜的他,疑惑的抬頭望了過去。
隻見——
一個披頭散發,彎著身,滿臉慘白的女人在朝他伸手。
不得不說。
向生此時的模樣太過蒼白,應景的是樓梯道的感應燈無縫銜接的黯淡了下去。
“靠。”紀羨小幅度驚嚇,下意識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