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路德維希十分焦躁。

這種焦躁，從塞拉萊不許祂同去荒原時生出，到後半夜，遠望托平大荒原上空，亮白光柱時刻閃爍時，達到頂峰。

祂從未在他戰鬥時，離開過這麽久。

那些所謂的玩家，散亂無序，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力量也不強，真的能在戰鬥中起到正麵作用，而不會拖塞塞後腿嗎？

即使血契契約告訴祂，塞拉萊並無性命之憂，可也隻是性命無憂。

他現在狀況如何？有沒有受傷？

路德維希一概不知。

祂恐懼這種未知。

祂想要掌控他的一切。

隻有這樣，祂才會心安。

路德維希就這樣獨自在荒蕪的林地間，從深夜等至晨曦，終於，得見黑蛇衝天，以雷霆之勢撕碎光明。

他跨過了那扇門。

感受著自契約傳遞而來的磅礴力量，路德維希為著塞拉萊的成功展顏大笑，才剛邁動腳步，想要回到地宮以最好看的姿態等待信徒的歸來，浩瀚回憶倏忽浮現，精神海遭遇衝擊的脹痛使祂無法維持人形，潰散為一團黑霧，陷入回憶長河之中。

……

荒蕪死寂，黯淡無光的虛空，祂日複一日地待在那裏，睜眼是漫天黑暗，閉眼也是黑暗。

路德維希不知道自己在這樣的虛無裏待了多久，時間在這裏是最無用的東西。祂隻知道，祂大部分時間，都因無聊而沉睡。

獨自待了千萬年，路德維希迫切地想要有什麽東西陪伴祂，哪怕隻是剎那。

於是，在冥冥世界意識的指引下，全知全能的祂分割自己的權柄，將許多無用的東西剝離體內，化為萬千漂浮的星辰。

虛空裏，終於不再是死寂一片。

星辰們擁有了意識，有的為足下荒星帶去生命，有的則剝離生命，大小不一的星辰們在虛空、在大陸上吵吵鬨鬨爭搶不休，分散又聚合，很是熱鬨。

路德維希也想參與進它們你貼貼我我貼貼你的玩樂中。

隻可惜，它們都怕祂，隻要祂展露出想要靠近的意圖，它們便跪地顫抖，抗拒祂的接近。

路德維希再次陷入無趣的沉眠中，再次睜眼，發現眼前漂浮著一枚閃爍著微光，僅有祂一半指甲蓋大小的星辰。

星辰和那些稱呼祂為“本源”的東西不同，它不怕祂，總是在祂眼前飄來飄去陪伴著祂。

星辰很小，哪怕是輕微的呼吸，都能將它推得很遠很遠；它也很弱，沒有在虛空中自如穿行的能力，被推遠了，隻能在原地蹦躂，等待祂將它攏入掌中。

被生出意識的星辰們嘲笑它的弱小，它也從不生氣，整個小球球貼在祂臉邊蹭來蹭去。

路德維希終於不再感到無聊，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靜靜盯著在掌中蹦跳的星辰發呆，並打跑嘲笑它的“壞球”。

這是完完全全屬於我的珍寶。

祂想。

祂想要賜予珍寶至高無上的力量，遠遠超過那些被祂剝離出去的東西，可星辰太弱小，無力承受祂傳輸過去的力量，即使是細若遊絲的一縷。

它承載了過量的力量，就那樣在祂掌中崩裂為細碎煙塵，向虛空之外的另一個世界飄散。

祂的珍寶消失了，因為祂的不謹慎。

路德維希後悔不已。

珍寶沒有力量有什麽關係呢？隻要祂在，沒有誰能欺負了它去……

遮天蔽日的吞天巨龍振翅飛翔，所過之處萬物臣服，惶恐俯首磕頭，惟恐祂投注一眼。

路德維希一路追在煙塵身後，想要把它們歸攏捏合。可是，越靠近那片世界與世界間的屏障，加諸在祂身上的阻力便越大。

祂屬於此方世界，無法靠近不屬於祂的另外那個世界。

路德維希不斷剝離自己掌握的權柄，直到最後，除了吞噬的本能外什麽都沒有剩下，祂終於有了進入那個世界的資格。

祂要找回祂的珍寶，不管是千年還是萬年……

無數記憶碎片在腦中鏈接，與碎片一同湧入的，還有原就屬於祂的無上力量。

本源之力流轉全身，黑霧衝天，凝結出遮天蔽日的巨龍虛影，震顫虛空。

虛空之上，耀目白光驚恐四撞，發出尖銳叫喊，似雷霆轟鳴，回蕩在神國之內。

“怎麽會、怎麽會複蘇！明明已讓全大陸追殺……全都是廢物，都是廢物！！”

代代光明神格傳承，流傳著相同的恐懼——“本源複蘇，神祗不存！”

相傳，無論正神邪神，祂們體內的神格與權柄，全都來自於“本源”，是否收回，全在“本源”一念之間。

並非初代神明的祂，不清楚“本源”到底是什麽，但體內來自“本源”的力量告訴祂，祂回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