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妄答應暫時留下來做宗主的半個月後。

人域西北，道道流光飛射，兩批總共二三十名仙人各自踏上了歸途。

他們飛了一段，便各自在雲上等候，隻因落在最後麵的兩人還在說話。

季默一襲白衣，對泠小嵐做了個道揖，笑道：“女子國之行，多謝仙子關照，他日定會去玄女宗拜訪。”

“不歡迎。”

泠小嵐目光瞥向一旁，淡然道：“你還是多去女子國看看，那裡可是有位國師在等你。”

季默當即露出幾分春風蕩漾之微笑。

泠小嵐哼了聲：“當時就該給熊兄提議，把你扔孕靈池泡一晚。”

“呃這個，”季默額頭掛滿黑線，“咱們不能汙染女子國的聖池不是……仙子你這想法就很危險。”

泠小嵐傳聲道：“回去記得提醒你們家長輩，不要總是用看兒媳的目光打量我。”

“知道、知道，仙子不必多擔心。”

季默笑道：“仙子對熊兄的心意，我自是知道的，熊兄一表人才、智計超群……”

鏘！

泠小嵐寶劍出鞘半寸，季默渾身打了個哆嗦，趕緊扯開話題。

“仙子你說，熊兄是否已到了人域？可是找好了修行之地？”

“不知，”泠小嵐麵色稍緩，皺眉思索。

季默：你還說自己沒這心思！

泠小嵐道：“卻也有些擔心熊兄，如今的人域局勢有些不穩，許多大仙宗和大魔宗蠢蠢欲動，似乎是要搞些事，來場仙魔之辯。”

季默對此有些不以為然：

“這有啥好辯的，一個納清、一個吸濁氣，一個居山之巔，一個居地之裂。

不都是為護衛人族誕生的功法，憑借功法開辟的門庭嗎？”

泠小嵐道：“但魔修功法，確實會多多少少的影響自身心境。”

“魔修多體修，在外殺敵時，麵對凶獸的威懾力，總是比同境界仙修要高幾分。”

泠小嵐笑道：“季公子是瞧上了哪家魔宗魔女？”

“沒，我就是覺得，最近這千年來，仙宗出現打壓魔宗的苗頭，會內耗人域實力。”

“不管如何，熊兄最好還是彆跟魔修有所牽扯，”泠小嵐如此捉摸著，轉身拱拱手，駕雲朝自家仙人趕去。

季默笑道：“仙子何時登仙？”

“大概還要三四年。”

泠小嵐頭也不回地道了句，身形被團團白霧環繞，與玄女宗第一批支援女子國的仙人一同隱於雲霧之間。

季默轉過身，表情頗為嚴肅，飛向了自家親姑姑。

“姑啊，今後萬不可多提泠仙子與我如何如何般配，這個是真的不般配。”

女仙季月不由愁道：“默默呀，你跟國師是不可能的，她壽元隻有數百。”

“我與她，一場綺夢罷了。”

季默深情款款地看向了西北方向。

季月禁不住翻了個白眼，罵道：“那你可真愛做夢！跟我回家挨訓去！看我這次不好好告你一狀！”

“嘿嘿。”

……

與此同時。

一處裝潢典雅、各處鋪滿柔光的暖閣中。

吳妄戴著麵具倚在床榻上，扭頭張口，一隻玉手自側旁探來，捏著一根半尺長的木簽，小心翼翼地送入一顆櫻桃狀的靈果。

那玉手的主人，與一旁拿著木錘輕輕敲吳妄小腿的少女一般，麵容可人、身段窈窕，各自不過歸元境，身著統一製式的黑紗裙，都是黑欲門這幾年剛收的小弟子。

角落中，有女修抱著琵琶輕輕彈奏。

窗前，有個少女緩緩拉動著扇風的布簾，製造著徐徐微風。

吳妄心底略微感慨，仿佛回到了家裡的生活。

當宗主什麼的，也挺不賴嘛。

就是容易消磨鬥誌。

‘是，自己多疑了嗎？’

暖閣選在了穀內風景最優美之地，一旁是瀑布水潭，另一側是藥圃果園，附近有數重大陣環繞，安全係數倒是頗有保證。

吳妄此刻就在總結這半個月以來的觀察。

此時已可大體判斷，大長老和妙長老這對父女一力捧他登上宗主之位，並不是要製造一個傀儡宗主。

主要原因有三。

其一，原本大長老在魔宗中，說話就比老宗主管用。

其二，這家魔宗結構鬆散，沒有任何擴張之類的野心，大部分門人弟子都隻是閉門修行、外出闖蕩的模式，此前的宗門收入主要是靠大家東給一點、西湊一點的無私奉獻。

其三，是人域一直以來特殊的氛圍。

人域被先天神的勢力包圍，圍繞人域陸地邊界，更有一條長長的凶獸帶，每隔一段歲月就會有凶獸潮衝擊人域。

人域自誕生之日開始，就是一邊抗擊凶獸潮，一邊內部發展。

這種氛圍下，形成了一種一致對外的念想。

宗門類似於學堂，宗內修士對人族的歸屬感、對人皇的敬仰、對邊疆殺敵的榮譽感，弱化了對宗門的歸屬感。

當然，人心多複雜，現在的人域在漸漸變味。

但這家魔宗明顯沒跟上時代，既不圈地、也不搶礦，追求魔修之灑脫率性，瞧不起仙宗那虛偽做派……

還挺可愛。

“宗主！宗主！”

閣樓外傳來了幾聲吆喝，吳妄微微抬手，那幾名少女低頭退去了屏風後。

閣樓門打開，一群人影湧了過來，又在榻前齊齊躬身行禮。

“拜見宗主！”

“各位免禮。”

吳妄伸了個懶腰坐起身，睡眼惺忪道一聲：“都準備好了？”

那位此前與吳妄相熟的王長老朗聲道：

“準備好了！

十二類丹藥，品相優質的各煉製了三百，總計三千六百顆！

按您要求的，已找好了當前境界卡在瓶頸無法突破的男門人，真仙境四名、仙人境八人、登仙境六人！

大長老說，讓他們做您的貼身護衛。”

某個背著長槍、留著禿頭的壯漢抱拳朗聲道：“宗主大人，以後隻要我活著，絕對就不讓您咽氣兒！”

吳妄含笑點頭，笑道：“我修道不過數年，修為有些低淺，今後我若出門，就勞煩諸位了。”

眾魔修表情不一，半數人有些不以為然，半數給了回應：

“宗主客氣。”

“宗主您彆說這話，我們能做宗主護衛，心底很開心。”

“嗬，嗬嗬。”

吳妄暗自輕歎，要收服這些魔修，讓他們歸心效忠，也是做宗主的必修課。

這還挺有意思的。

“各位，”吳妄道，“稍後出發去坊鎮，不必如此興師動眾，讓修為最高的四位高手隨我一同就是。

咱們是去做生意，不是砸場子。

稍後我做完考察還會傳信回來，點幾人過去幫忙。”

眾魔修低頭應答，也沒什麼意見，其他魔修各自退卻，隻留下了兩位長老和四位真仙境護衛。

這四護衛之中，那個背著長槍的禿頭壯漢修為最高，吳妄對他也有幾分印象。

“如何稱呼？”

“楊無敵！”

“體修？”

“練槍的！”

吳妄含笑點點頭，依此問過其他三位真仙的名號，張暮山、方仁燁、楓天。

最年輕的也是楊無敵，今年不過……兩千歲。

他道：“咱們此行不隻是去賣丹藥，稍後或許還會與人起衝突，你們要時刻警惕，若是這次敗了，損的是咱們宗門的名聲。”

四名壯漢眼底，頓時燃起了熊熊火焰。

少頃，一隻木舟緩緩升空，其內坐著兩位長老、四位護衛，以及滅宗的現任宗主，吳妄。

吳妄坐在船頭不斷思索，拿出記事玉符，在其內寫寫畫畫。

他也是要修行的，不能一直出來走動。

隨行的這兩位長老，一個來自傳功殿，一個來自寶閣經，都是閱曆豐富、頭腦轉得快，且經常與外界打交道的真仙境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