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線金剛馭飛劍(1 / 2)







聖人道德文章萬千,都在苦口婆心勸說世人向善,可磨破嘴皮子了,加上筆下千言萬語,寫得手臂酸疼,竹簡更是用去無數,竟是也抵不住那些誅心土話俚語來得有用,什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什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聽聽,多瑯瑯上口,而且還不廢話,難怪人人都信奉。這一處三麵環坡的凹地裡,坐著相貌裝束各有特色的五六個大老爺們,一叢篝火都不曾點燃,深更半夜荒郊野嶺的,又沒有娘們,所圖謀的可想而知,總不會是覺著兩朝邊境不安寧,這些家夥要做那鋤奸安民的善事。最新小說“”

這裡頭大多是快馬為惡的馬匪首領,說起邊境大患的馬匪,比較那些在王朝版圖上幾角旮旯落草為寇的土匪,自然要悍勇許多,而且來去如風,巢穴隱蔽,官府追捕起來難如登天,馬上戰力與狡猾程度,都不是江湖上那些尋常寇匪可以比擬,眼下四位馬匪領頭,並不都是老百姓心目中那種虎背猿腰的粗糙漢子,其中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白皙俊秀,文質彬彬,一身玉麵書生的雅致青衫,拇指食指摩挲一枚羊脂美玉雕琢而成的子岡玉佩,笑而不語,比一般士子還要世家子。

身邊坐著個富態胖子,不過皮膚黝黑,顯得滑稽,屁股邊上一左一右放著一柄宣化板斧和金雀開山斧,也不搭話,臉上笑容隻是讓人覺得憨態可掬。最新小說“”

其餘兩位尊榮才算對得起馬匪這個行當,不說壯碩身材,僅是粗如女子大腿的手臂,稍稍一彎臂就炸出鼓囊囊的肌肉,其中一名麵有劃破半張臉疤痕的中年馬匪,拿拳頭敲了下橫在腿上的金鞘環首刀,大大咧咧說道︰“肖幫主,今天這事兒雖說是宋貂兒給介紹的,可大家兄弟歸兄弟,如何瓜分貨物,得先講清楚,否則事情成了以後,一個分贓不均,兄弟們還沒捂熱銀子就大打出手,不值當。”

坐在這名匪首對麵的正是魚龍幫二幫主肖鏘,聽到這人露骨言語,而且還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清晰可聞這家夥滿嘴的葷腥味,但肖鏘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跟玉麵書生的馬匪眼神秘密交匯以後,笑著點頭道︰“魏大當家的說得坦蕩,確實理該如此,一車貨物出自陵州前任兵器監軍府上,他們在留下城有關係,可以抬高價格賣個三萬五千兩銀子,可咱們去銷贓,估計撐死了也就兩萬銀子出頭,加上倒馬關折衝副尉的兒子送來三千兩,咱們就算作兩萬五千兩,在座五人,每人分得五千兩,如何?但事先說好,肖某等不到貨物賣出的那一天,要先取銀子回北涼,但各位大當家的英雄都帶了兄弟出來辦事,肖某就沒那臉皮與各位平起平坐,所以隻拿四千兩現銀,怎樣?”

四名馬匪通氣了一番,都笑著應承下來,對肖鏘的笑臉也實誠了幾分,畢竟肯少拿銀子的家夥,不多見。再說了,沒有肖鏘做內應,再由肖鏘的朋友宋貂兒牽線搭橋,他們幾個都搭湊不起這個人數多達一百的大台子。

誰不做夢都想著自己能獨有一百騎闖蕩邊境?

可惜一百騎的隊伍,先不說馬匹難尋,荒漠野馬是多,運氣好還能偶然撞上成百上千的馬群,可就算給馬匪們套到一些,也養不出可以嫻熟作戰的戰馬,馬匪馬匪,先得有好馬才能做匪,馴馬不成,見著嘶吼就四腿發軟的劣馬,或者容易焦躁失控,誰他娘的敢去跟人拚殺?找死不是?故而對馬匪來說,誰要是懂些養馬馴馬的門道,都恨不得當祖宗供起來。若說去馬市買馬,不管是北涼還是北莽,都得去跟官府報備,對馬匪而言,這豈不是活膩歪了,嫌官府當差的軍爺們還不夠闊綽?而馬匹私販,風險也極大,一樣是要掉腦袋的事情,否則誰歸攏不起破百人數的馬隊?再者別忘了一百馬匪難免拖家帶口,意味著起碼得有小兩百來張的嘴巴要天天吃肉喝酒,隔三岔五還得分批去窯子找細皮嫩肉的娘們瀉火才不會心生怨氣,當這個家的,沒點過硬本事真心養不起。

所以馬匪圈裡都笑稱能當上頭的,甭管是浩浩蕩蕩幾百號馬匪的鳳頭還是可憐巴巴幾十號人物的雞頭,都可以憑本事去北涼北莽撈個武將。

形似白麵書生的宋貂兒言語不多,他這次帶了三十四騎過來,是四人中最多的,在邊境上百股大小馬匪隊伍裡實力隻是中下水準,但宋貂兒的名號卻十分響亮,是北莽一個小士族私家子出身,寒窗苦讀十幾載,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才剛有出人頭地的跡象,就被家族裡肥頭大耳的哥哥給冒名頂替了去,他一怒之下,宰了那對父子,拐了兩名他本該敬稱姨娘的女子和一些金銀細軟出來做馬匪,不曾想還真被他在這塊靠武力生存的貧瘠土壤上給紮根下來,心思縝密,用計尤為歹毒,幾股惹到他的馬匪,都給他連人馬帶老巢一鍋端,本來以宋貂兒的手腕財力,不說七八十號兄弟,折騰個五十來號的隊伍,輕而易舉,其餘馬匪頭目恨不得寨子裡婆娘剛生個帶把的崽子就能上馬劫掠,宋貂兒背道而馳,始終將手下人數控製在三十六這個數目上,身邊三位都是窮凶極惡的馬匪,但即便三人合力想要過河拆橋,也注定要傷筋動骨,這恐怕也是魚龍幫肖鏘願意鋌而走險的關鍵所在。

兩人相識相交在陵州城,宋貂兒雖然做了個匪寇,但身上或多或少還有一股子書生意氣,南下遊覽北涼風光,湊巧認識了劍術不俗的肖鏘,頗有忘年交的意味,綽號宋貂兒的這位文士馬匪,與肖鏘的兒子肖淩也十分親近,肖淩不好拳腳功夫,偏偏喜歡飽讀詩書,在魚龍幫一直不太合群,反倒是跟宋貂兒相談甚歡。肖鏘出陵州時的本意是要宋貂兒能沿途照應,哪裡知道倒馬關風波改變了一切,宋貂兒何等心思玲瓏,一下子就戳中肖鏘軟肋,旁敲側擊,說是以肖淩的才華,更適合做魚龍幫的領頭,起先肖鏘還在天人交戰,不肯立即答應這樁與義字相悖的血腥買賣,出關以後每天看著劉妮蓉那張不再熟悉的冰冷臉龐,肖鏘就心裡窩火,當前幾天終於看到假扮尋常馬匪盯梢的宋貂兒,做了個密約的隱蔽暗號,魚龍幫副幫主這才下定決心,劉妮蓉也好,一車貨物也好,哪裡比得上他兒子肖淩的錦繡前程?

何況魚龍幫交到心眼活絡門路寬廣的肖淩手上,勢必會強勢崛起,也算對得起打下江山卻守不住江山的迂腐老幫主了。

江湖,終歸是要交給年輕人去打拚的,老家夥們都別佔著茅坑不拉屎,劉妮蓉心腸太軟,還是個女子,能成什麼氣候!以後嫁人,難道整個魚龍幫都要淪為嫁妝?!別說他肖鏘,其餘金盆洗手的老家夥都會寒了心啊。

肖鏘腦海裡走馬觀花,百感交集,心腸愈發冷硬起來,笑道︰“魚龍幫三十幾人,除去劉妮蓉和客卿公孫楊,武力並不出眾,公孫楊擅長連珠箭術,對付幾位頭領的騎隊殺傷極大,到時候我肯定會趁亂先殺了公孫楊。”

宋貂兒按住玉佩,柔聲細氣,娓娓道來︰“我們不急著殺過去,這兩天兄弟們先分批騷擾,讓魚龍幫疲於應付。回頭我再請肖幫主帶去幾兩迷藥,看能否放在飯食裡,不過這樁事是錦上添花之舉,成了是最好,不成也無妨。咱們一百騎對付三十幾人,就像一場圍獵,本來如果是大鏢局走鏢的話,貨車數量眾多,還能略懂一些停車結陣的旁門兵法,可惜魚龍幫才一輛馬車,就算有當世兵法大家,都變不出花樣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隻能算他們命不好。”

其餘三名頭領麵麵相識,都有些寒氣。

宋貂兒突然笑道︰“對了,魚龍幫有現成的十幾匹熟馬,我不要,讓三位大當家的拿去隨意分配,但那個劉妮蓉,歸我,這沒得商量。”

耍雙斧的黑胖墩伸出大拇指,朝宋貂兒嘿嘿笑道︰“宋兄弟不愧是讀過書的,愛江山不愛美人,佩服佩服!”

其餘兩名五大三粗的漢子都笑容玩味,對於這種美事,傻子才不答應,在邊境上,有好馬比有爹娘都重要一百倍!

見到肖鏘望來,宋貂兒笑了笑,兩人心有靈犀,肖鏘鬆了口氣,知道以宋貂兒的手段和心計,劉妮蓉哪怕不死,得了寵幸,這輩子都別想回到陵州給他們父子添亂。宋貂兒自詡駕馭人心王霸兼用,事實上也是如此,當年其中一名跟著宋貂兒來到邊境的姨娘爭風吃醋,讓心腹打死了一名後來被宋貂兒搶到手的小娘,他便端著一隻夜光杯,親手扳開她的櫻桃小嘴,當著身邊所有女子的麵,給姨娘喂下了一杯混有砒霜的葡萄酒,至於姨娘身邊兩名原本在邊境亂世還算活得愜意的年輕丫鬟,都送給了手下肆意玩弄,才一天時間就給那幫不懂憐香惜玉的粗野漢子弄壞了,生不如死,一個徹底瘋了,一個咬舌自儘。

其餘三隻也都不是什麼好鳥,話說回來,心地好的,如何能在這兵荒馬亂的兩朝縫隙裡生根發芽,做不得斬草除根的手法,沒有壯士斷腕的魄力,早就成了別人的墊腳石,像那黑塔一般的胖墩,綽號李黑塔,耍起雙斧來也就三板斧的能耐,耍完了三招,對方若不敗,所幸天生神力的李黑塔便翻來覆去耍那三板斧,倒是少有人能扛得住這種以力壓人的蹂躪,別看李黑塔六親不認,坑害起兄弟比誰都勤快,可當年也曾對一個人真心好過,那就是他的媳婦,可憐那女子被死對頭擄了去,以此要挾李黑塔,李黑塔沒答應,女子就給禍害死了,連屍體都沒放過,派手下就跟豬肉掛在馬背上一般,到了李黑塔老窩外丟棄在地上,後來李黑塔報了仇,傳說將對頭全家上下十幾人以烤全羊的手法架在火堆上活活燒死,仇家是最後一個死,眼睜睜看著妻兒慘死,他被活活氣死的。

故而在這裡混江湖,是真正的刀口舔血,其中艱辛心酸,絕非外人能夠想象,每個人都是從頭到腳壞到骨子裡的壞人,但每個人又都是某些人心目中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

魚龍幫三十多人,攤上肖鏘這麼個忘恩負義又狼子野心的副幫主,也算倒了八輩子的血黴,可在肖淩以及整個肖家眼中,肖鏘無疑是個稱職的好父親。如果更換門庭的魚龍幫有機會稱雄陵州江湖,恐怕剩下的幫眾們即使知曉了這段內幕,若非有密切牽連的人物,大多也會故作不知,隻會繼續對肖鏘肖淩父子感恩戴德,敬畏有加。

一位使長柄長鋒樸刀的魁梧馬匪頭目瞧著氣氛融洽,順帶著對氣味不怎麼相投的肖鏘也順眼起來,打趣道︰笑道︰“肖幫主,你有所不知,咱們這邊可是很難找到能值幾匹熟馬的女子,再怎麼水靈,除非是北莽的官家女子,否則撐死了價值半匹熟馬,宋貂兒這回寧肯不要馬也要霸佔那姓劉的閨女,咋的,肖幫主,這小娘們生得沉魚落雁不成?”

另外一名赤手空拳的馬賊頭目怪笑道︰“呦,老銅錢你還知道沉魚落雁這個說法,學問大了去啊。”

使樸刀的漢子姓錢,因為嗜財如命,所以有了個銅錢的綽號,咧嘴吐了一口濃痰,笑罵道︰“老子還知道你婆娘有大,嘿,昨晚剛往上邊抹了好些口水。”

被挖苦的馬賊也不惱,撇嘴笑道︰“老銅錢,你那閨女醜歸醜,不過屁股賊大,保準能生男娃,老子就好屁股翹這一口,老漢推車啪啪啪,帶勁兒!老銅錢,啥時候讓咱認你做老丈人啊?”

老銅錢拿腳踩了下樸刀,這個曾經用碎銀把一個大活人撐死的悍匪痛罵道︰“去你娘的,敢禍害我閨女,我拿銀子喂飽你!”

肖鏘打心眼憎惡這些馬賊的言行無忌,隻不過礙於宋貂兒的顏麵,才不好發作,但臉上也沒了客氣笑容,平淡道︰“宋兄弟的眼光當然很好。”

讀過許多籮筐詩書甚至差點成為北莽官員的宋貂兒有一顆玲瓏心,遠比這些糙漢來得八麵玲瓏,打圓場道︰“好了,閒話屁話休提,容宋貂兒多嘴一句,這趟大買賣做成以後,也算是交情了一場,咱們幾家的恩怨,大夥兒肚子裡都有一本明明白白的賬本,宋貂兒希望看在這次每人到手幾千兩白花花銀子的麵子上,都各自退讓一步,劃去幾筆牽扯不清的糊塗賬。還有,以後再有燙嘴的生意,別他媽隻想著吃獨食,多聯絡聯絡,有錢大家一起賺,在家數銀子,總比你陰我我黑你來得痛快,是不是?”

李黑塔率先點頭,老銅錢和臉上有刀疤的,也跟著點頭。

肖鏘沒來由一陣傷感,劉妮蓉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裡,還有過要撮合她與肖淩在一起的念頭,隻可惜不是每一對兩小無猜的孩子長大以後,會珍惜當年青梅竹馬的不易,肖鏘不怪劉妮蓉看不上肖淩,事實上肖淩一樣瞧不起這個出身優越的兒時玩伴,說她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小姐身子丫鬟命。肖鏘微微搖頭,將這股傷感情緒揮去,隻是感嘆自己畢竟老了,一個劉妮蓉的生死禍福,比起自家的興盛,實在不值一提,想到這裡,肖鏘眼神如一頭夜梟子。幾位原本對這名老劍客心存輕視的馬匪都心中一凜,這幾位看似大大咧咧,但誰不在暗中打量肖鏘與宋貂兒,就怕被宋貂兒給黑吃黑了,要讓馬賊同心同德,就跟要北涼鐵騎不沾血一樣難以置信。

肖鏘似乎記起什麼,陰沉笑道︰“這次還有個將軍府裡出來的年輕人,姓徐,佩刀,長得俊逸非凡,很有世家子風度,各位大當家的想要沒有後患,此子必須死得徹底!”

宋貂兒拿手指點了點凶神惡煞的刀疤臉,笑眯眯道︰“沒事,隻要長得好看,汪老哥向來男女不忌,我可知道汪老哥這次帶來的人馬裡,就有個清秀後生,拳腳本領稀爛,據說伺候男人倒是乖巧,每晚都要被汪老哥使喚得嗷嗷叫。”

刀疤臉來了興致與性趣,並不否認他的葷素通吃,隻是看著肖鏘笑問道︰“哦?這小子長得真能湊合?肖幫主可別拿老汪我開涮啦,否則吊起了火卻沒地方瀉火,總不能跟老銅錢那樣拿塊豬肉條子扣個洞吧?”

一夥人哄然大笑,連肖鏘都笑得不行。

一個溫醇嗓音響起,“汪老哥,你瞧我長得咋樣?”

幾乎瞬間同時,肖鏘提劍起身,李黑塔手握雙斧瞠目怒視,老銅錢腳尖一挑樸刀,橫刀而立。

姓汪的刀疤臉無意間被指名道姓,原本驚懼異常,隻不過認清來人的麵孔後,眼神變得炙熱。

唯獨宋貂兒沒有動靜,一手拿捏著精雕細琢的玉佩,另外一手在唇邊吹了一聲口哨,這才抬頭看著肖鏘背影,說道︰“肖老哥,該不會是你跟魚龍幫給我們下套子吧?沒道理啊,這對你有什麼好處?而且魚龍幫才三十幾人,就算今晚隻有我們四人,你們也不敢保證能讓我們都交待在這裡,隻要逃出去任何一個……”

說到這裡,李黑塔放下一柄宣化板斧,手貼著胸口,陰森滲人笑著打斷宋貂兒言語,說道︰“逃出去一個,還想著報仇不成,肯定要趁火打劫,攏起其他三個死鬼的人馬了,宋貂兒,你別在這裡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就是你跟這姓肖的老烏龜還有魚龍幫陷害我們!不過宋貂兒啊宋貂兒,你真以為就你帶了人馬來這裡?”

宋貂兒隻是擺擺手,溫和笑道︰“雖說這次說好了隻是五人談事,約好讓各自人馬離開五裡路,但肯定會私下讓手下慢慢靠攏過來,這是人之常情,宋某也不是三歲稚童,對此理解得很。李黑塔,先別忙著拿出火筒子發信號,小心壞了大事。先讓肖老哥給我們說道說道。”

一時間,一個外人說了一句話,竟是有了讓五人展開窩裡鬥的滑稽形勢。

肖鏘死死盯著不遠處那個按理說如何都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佩刀青年,轉頭苦笑道︰“宋老弟,肖某怎會陷害你,這小子便是那姓徐的,不知道他怎麼跟到了這裡,如果帶了魚龍幫過來,恐怕先前謀劃都要作廢了,真是如此,肖某連那四千兩銀子都不要了!就當作賠償給四位大當家的。”

來者自然是世子殿下。

徐鳳年鼓掌笑道︰“肖幫主行事果決,不愧是做大事的人。讓姓徐的大開眼界,光是見識了這等梟雄手腕,一車子貨物白送給各位,也值了。隻不過怕你們幾位沒命花。”

刀疤臉猖狂大笑,“你這小子說話口氣比宋貂兒還大,老子喜歡得很吶!”

肖鏘皺眉道︰“你沒有告知劉妮蓉和公孫楊?”

徐鳳年眯眼道︰“他們知不知道重要嗎?要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

三位馬賊頭子麵麵相覷,這小子是失心瘋了?胡言亂語個啥?

宋貂兒仿佛被逗樂,終於舍得站起身,掛好玉佩懸在腰間,係緊了紅繩,打好一個活結,這才抬頭望向徐鳳年,“這位徐公子,既然敢單身赴會,想來肖幫主還是低估了你的實力。舉頭三尺有神明?他們可能不信,不過我信,但信歸信,怕還是不怕的,現在宋某最好奇的是你有沒有低估我們幾位的能耐,要是錯了,你的下場,可能會比較糟糕。”

宋貂兒說完,手指向刀疤臉,一切不言而喻。

徐鳳年也不與這幫早已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與人賭命的家夥廢話,伸出兩指,隻留一條縫隙,笑著問道︰“要是我離一品金剛境界,隻差一線,你們逃不逃?”

徐鳳年停頓了一下,繼續問道︰“你們逃得掉嗎?”

這應該是一個驚喜不斷的夜晚。

肖鏘和四名出生入死的馬賊都被這話給弄得想笑,連宋貂兒都覺得這哥們十成十是腦子有毛病。

天底下的任何一位一品高手,除了情理之中的屈指可數,而且大多或隱居山林,神出鬼沒,或高坐門派幕後,深居簡出,極少數則被朝廷各種頂尖勢力捧為座上賓,也是當菩薩敬奉,而天下何其大江湖何其廣?要找到一位一品高手,無異於大海撈針,饒是宋貂兒這幾位都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也就隻有肖鏘年輕時有幸遠遠見過一名金剛境高手的風采,宋貂兒略好,曾在北莽京城見過一名久負盛名的二品繁體高人,地的確確是離金剛境才差一層窗戶紙,可那位老前輩,當時已經花甲之年,歸功於老當益壯才有這份玄妙神通。眼前這名佩刀年輕人,多大,才及冠幾年?

徐鳳年說話間,已經被五人包圍。

有了相當境界以後的武夫,即便前一刻還是陌路人,一旦配合起來也頗為天衣無縫。

刀疤臉率先出馬,臉龐猙獰,雙拳直趟徐鳳年胸口。

樸刀匪首一刀橫掃千軍裂空而至。

肖鏘為了表明清白,也抽出長劍,隨時拿出看家本領的離手劍回旋燕,隻要被他瞅準間隙,就要把這個姓徐的削去四肢。

刀疤臉出拳迅猛,卻留有餘勁,分明是想要先讓那樸刀逼迫這家夥躲避,才跟上雙拳給予重創,隻不過見這小子愣是對那截腰掃來的大刀無動於衷,他便在不客氣,雙拳氣機炸開,使出了九成氣力。

剩下一成當然是他留了個心眼,生怕老銅錢一個“不小心”沒掌控好樸刀力道,把這小子和自己一起給攔腰斬斷了。

雙拳力道變化也帶了拳勢變動,隻不過刀疤臉悍匪見那小子始終紋絲不動,心中便有些無奈,自個兒白搭了一手好拳,瞎子點燈白費蠟了,這小子肯定死到臨頭還是沒瞧出其中的高妙!

刀疤臉雙拳即將觸及這小子胸口,心中一喜,可馬上就察覺到氣機不對,照理來說,老銅錢樸刀散發出來的冷感即使沒有更濃,也不該淡去,這是收了刀去的意思?刀疤臉轉瞬間便下定主意不管老銅錢如何算計,這小子的命都要雙拳砸爛大半條去。

修為最高的肖鏘宋貂兒兩人瞳孔急劇收縮了一下,這是一種嗅到危機的敏銳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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