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刀卻已入地三寸,徐鳳年雙手僅是虛按刀柄。
儒生如得天助,雖仍是無官家身份的一介書生,但氣勢驚人,繼續前行,距離那北涼世子不過百步路程,正要再出聲聖人教誨和道德文字,不曾想那裝聾作啞的白頭世子竟然率先發難,“入釘唯恐不深,拔釘唯恐不出。”
太學生多得是擅於言語含蓄的聰明人,一聽就知道這是在譏諷朝廷對北涼卸磨殺驢。徐鳳年繼續平靜說道︰“我隻知春秋之中,徐驍麾下士卒戰死沙場三十多萬,嘉和年間征伐北莽,馬革裹屍又十餘萬,隨後十年中,又有八萬餘人戰死。你們罵我徐鳳年無才無德無品無誌,都無妨,可又何曾記得這五十萬人埋骨何處?國子監數萬讀書人,終年佳篇頌太平,可曾為五十萬人做祭文一篇?”
儒生漲紅了臉怒道︰“五十萬人為國捐軀,死得其所,與你徐鳳年何關?”
徐鳳年平聲靜氣道︰“我將為中原大地鎮守西北,北涼三州以外,不受北莽百萬鐵騎一蹄之禍。”
儒生正要詰難一番,徐鳳年卻已經輕輕拔出北涼刀。
借萬人之憤,養一刀之意。
禦道一瞬撕裂兩百丈。
禦道中央人仰馬翻,好不熱鬨,許多太學生艱難狼狽地爬出溝壑,罵聲喧沸。
徐鳳年懸好涼刀,沿著那條養意一刀劈就的鴻溝邊緣,緩緩前行。
經過那名戰戰兢兢的儒生身邊,徐鳳年目不斜視,隻是輕輕笑道︰“我殺沒殺第五貉,等你死了自己去問。”
儒生嘴唇鐵青發紫,一屁股坐在地上。
車廂內晉蘭亭好像看到那北涼世子冷眼瞥來,嚇得手腕一抖,摔下簾子。
國子監右祭酒大人臉色蒼白,色厲內荏道︰“徐鳳年,我晉蘭亭有今日成就,與你無關!你休要恃力猖狂!”
站在石墩子上的桓溫揉了揉臉頰,喃喃自語︰“雖千萬人吾往矣,不是儒士勝儒士。好一個坐鎮西北,隻為百姓守國門啊。”
暢通無阻輕鬆穿過萬人太學生,白衣白頭男子步入馬車前,這個曾經對六百北涼老卒久久彎腰不肯起的北涼世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轉身麵朝先前意氣風發的國子監萬人,重重吐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