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詩看過來,他就擠出了滿不在意地笑容,旋即,憋不住了,哇地一聲吐了口血,表情就再忍不住扭曲成一團,哭出了聲來。
疼的。
混雜著河水的血跡從他背後緩緩地淌下來,落在了地上,把那一棵樹都染成了暗紅色。
槐詩愕然,伸手,強行將他的後背掰過來,便看到好幾個深可見骨的大洞,還有裡麵支離破碎的內臟和骨骼。
一絲一縷的暗影糾纏在裡麵,侵蝕著他的血肉,將內臟腐化。
很快就有蒼蠅鑽出了卵殼,從模糊的血肉中飛起……
槍傷、軍刀的劈斬,還有詛咒。
槐詩的神情難看起來,瞪著他那一張鼻涕都流出來的臉:"你怎麼不早說……"
"廢話少說,我是大哥……大哥懂嗎!"自抽搐之中,原照竟然有力氣翻眼瞪過來,"救個小弟……救個小弟而已,又怎麼了"
槐詩愣了一下,忍不住歎息:"嘴上喊兩聲而已,你不會這麼死心眼吧"
"大哥都喊過了,還想反悔"
原照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扯起他的領子,怒斥:"當一天小弟也是小弟,知道嗎!將來,將來……不準跟我搶女朋友……否則……否則是要三刀六洞的……"
說著說著,就就忍不住咬牙,臉都抽搐起來了,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再也抓不住槐詩,隻能無力地從樹乾上滑下來。
忍著哽咽的衝動,他盯著槐詩的臉,一臉認真:"這下……這下我不欠你了,知道嗎!"
"是我欠你。"
槐詩已經不想和他爭辯了,看著他抽搐扭曲的表情,歎息一聲,用儘剛剛恢複的源質,將斧刃凝聚在了手中。
"彆忍著了,要我幫忙嗎"
聽懂了槐詩的意思,原照啐了一口吐沫,將脖子伸長了。
"來吧。"
他撇了槐詩一眼:"你記得趕緊跑……算了,反正你這個家夥就是個禍害,想死都沒那麼容易。"
說著,他閉上眼睛。
槐詩點頭,緩緩地抬起了斧刃,對準了原照的脖頸,可原照卻忽然睜開眼睛,囑咐道:"等一下,你的記得幫我把東西還給葉姐,還有這把槍,千萬彆丟了……"
"好的。"
槐詩點頭。
於是,原照閉上眼睛,引頸就戮,可馬上又睜開眼睛,有些不放心:"你動作快一點啊,我怕疼。"
"……好。"
槐詩無奈歎息,示意他趕快把脖子伸過來,原照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終究還是閉上眼睛,可眼皮子一眨,又睜開了。
"對了,還有……"
"麻煩死了!"
槐詩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斧刃斬落。
原照消失不見了。
一枚金小判落在了地上。
"到最後,還是一個死中二小鬼,讓人開心不起來……"
槐詩用斧頭撐起身體,回憶起他退場之前錯愕的樣子,忍不住被逗笑了。
可笑著笑著,他就不再笑了。
眼神漸漸陰沉。
聽著遠方漸漸接近的腳步聲,槐詩沉默著看著樹乾上被染紅的部分,陷入沉思。
要走嗎
應該走的吧,現在走的快一些,他們誰都追不上自己。
可這件事兒就這麼完了嗎
就因為在做飯的時候得罪了一個神經病女人
他低頭看著手裡的斧頭,歎息,問身旁的紅手套:"你覺得該不該走"
"走。"紅手套說。
"可我不想走。"槐詩撓了撓頭,強調道:"我十分不想走。"
紅手套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接過了槐詩遞過來的祭祀刀,看向敵人所在的地方。
槐詩重新端起斧子,拿起了原照遺留下的裝備,輕點了一下,一件淡金色的道具靴子,一雙放大力量的遺物手鐲,還有一枚能夠補充一點源質的耳環……
有了源質補充,山鬼的聖痕可以恢複,抽取生機的話,很快自己的傷口就可以愈合,勉勉強強可以活動。
所以還好。
至少還能送。
"沒必要。"紅手套說,"來日方長。"
"你知道麼,我其實用不著他救,我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送他走掉,其實有多一半是覺得他留下來會礙手礙腳。"
槐詩低頭凝視著那一灘血跡,自言自語,"可他真得來救我了啊……"
紅手套沉默片刻,忽然說:"你在後悔。"
"是啊,後悔。"
槐詩輕聲歎息,"要是我早點把小貓給我的傳單用掉就好了,何必欠這一份人情呢不,我應該更謹慎一點吧,不該那麼膨脹,覺得自己一個人可以硬撼兩個邊境傭兵團。
可我最後悔的是,在他回來救我之前,我竟然從沒有把他當做我的朋友。"
他輕聲笑了起來,"我隻是想要利用他而已……"
"沒必要。"紅手套的聲音冷淡:"這隻是一場遊戲。"
"誰說不是呢"
槐詩聳肩,握緊了手中的斧柄,望向了遠方腳步聲的來處。
"所以,我才想和他們玩一個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