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詩,高考已經結束啦。"她輕聲說:"人總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一個地方的,對吧就算在原地等再久,也不會又什麼變化。總要向前看才對……"
她停頓了一下,問:"這個道理不是你教我的嗎"
"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說過這麼有哲理的話。"
槐詩背對著她,騎車,認真的說:"你一定是理解錯了。"
"那就錯了唄,誰還能不犯錯呢"
傅依無所謂的搖頭:"你也不回一直留在新海的,對吧你是升華者,是天文會的監查官,很多人的救星和希望……新海對你來說,太小了,就好像是籠子一樣。"
槐詩沉默了許久,低聲說:"其實……是籠子無所謂。"
"彆傻啦。"
傅依搖頭,笑了起來:"哪怕籠子再好,也總有厭倦的時候,對吧你隻是暫時還不習慣籠子外的生活而已。其實我也一樣……離開家之後,就不知道去哪裡,但去哪裡不好呢總比永遠留在籠子裡強吧"
"……"
槐詩沒有說話。
他抿著嘴唇,沉默的騎著車,向前,奮力的上坡。
其實用不了多少力氣的,可是卻好像必須壓上自己身體的全部重量,竭儘全力——直到自行車也不堪重負,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他奮力握緊了車把,翻過高坡。
眼前便是一片陌生的景象,哪怕新海如此狹小,可依舊有他未曾去過的地方,依舊足夠他去漫漫的探索。
在突如其來的衝動中,他忍不住張口,發出聲音。
"傅依,就不能不走——"
"不可以。"
他的話被身後的聲音打斷了。
如此溫柔,又如此堅決。
堅決的不像是槐詩印象裡那個總是微笑著的女孩兒,可是卻毫無疑問正是她的話語,哪怕不知不覺之中已經有所變化。
她說:"因為你不會留下。"
槐詩停滯了一瞬,幾乎忘記蹬車,忘記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又聽到了什麼回答。
在漫長的寂靜裡,背後有一個孤獨的輪廓倚靠過來。
如此輕柔。
.
穿過東斜巷,在玉山路右拐,左拐,再右拐。
漸漸的燈火闌珊,嘈雜的聲音遠去,寂靜裡,槐詩將車停到了小區外麵,傅依便從車上跳下來。
一路夜風吹著,她的頭發亂亂的,臉有些蒼白,但笑容依舊。
"好了,就送到這裡吧。"
她揮手道彆:"晚上回去要一起上分麼"
"好啊。"槐詩點頭,就好像曾經過去一樣,"什麼時候都可以。"
"那……九點半"
"行啊,我回去洗漱一下就開電腦。"
槐詩點頭,揮手道彆,轉身調轉了自行車的方向,助跑走了兩步之後,蹬著踏板,自行車便順暢的在公路上運行了起來。
他回頭看了傅依一眼,傅依還站在原地,靜靜的目送他離去。
槐詩收回了視線,加快了速度,可很快,他又聽見了背後的聲音。
好像用儘所有力氣在呼喊那樣。
"槐詩!"
他愕然的回過頭。
隔著馬路,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也在看著自己。
傅依深吸了一口氣,鼓起所有勇氣,高聲問:"如果將來,我是說,如果,你路過羅馬的話……你會來找我嗎"
槐詩毫不猶豫的回答:"當然會啊!"
於是,傅依便笑了起來,後退了兩步,向著他用力的揮了揮手。
"那就再見吧……"她微笑著,道彆,"一定會再見的,對吧"
"嗯。"
槐詩點頭,鄭重的回應。
他再一次蹬起自行車,迎著吹麵而來的夜風,感覺好像拋掉了什麼東西一樣,那麼輕鬆,可是卻又忍不住回頭向後看,想要折返。
看到傅依還站在原地,遠遠的看著自己,揮手。
然後,槐詩繼續往前,卻忍不住再次回過頭。
但她已經消失不見。
好像過去的幻影一樣消散。
槐詩愣了一下,忍不住搖頭:"都不多送一會的嗎"
沒有人回應他。
他猛然捏下了車刹,在短暫的沉默裡,槐詩凝視著傅依離去的方向,深呼吸,用那個女孩兒走得再遠也能夠聽到的聲音呐喊:
"傅依,一路順風!"
少年竭儘全力的呼喊。
寂靜被打破了,小區門房裡打瞌睡的保安被驚醒,茫然的探頭觀看。
遠方傳來嬰兒的哭聲,電視機的聲音,夾雜著興奮的狗叫聲,還有好不容易休假剛剛睡著又被吵醒的中年人在惱怒的咆哮和怒吼。
沉寂的夜色好像在瞬間褪去了,諸多喧囂浮現,回蕩在稀疏的燈光中。
那個行走在樹蔭下的女孩兒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模糊的哼唱裡,她抬起手,向身後揮了一下。
就好像槐詩還能夠看到一樣。
鄭重道彆。
並堅信將來能夠再次相見。
就這樣,眷戀著籠子的小刺蝟鼓起了勇氣,推開門,走向對於自己而言過於龐大的世界。
開始期待明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