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1 / 2)

貴極人臣 繁體小說 2671 字 21天前






阿越、時春,我來帶你們回家了……</p>

蕭敬脫口就要叫太醫,卻被朱厚照止住。

他身子搖搖欲墜,眼睛卻亮得瘮人,隻是道:“管好自己的嘴。

隻是急火攻心而已,不必聲張。

”</p>

眾人被他的眼神懾住,一時不敢作聲。

直到他如往日一般就寢後,蕭敬方問道:“萬歲,您前些日子本就病過,如今又……老奴鬥膽,還是請太醫來瞧瞧吧。

”</p>

朱厚照閉目養神,他啞著聲音道:“葛林不是已經在路上了,等他回來再瞧就是。

”</p>

蕭敬想說,太醫院又不是隻有一個院判,但見朱厚照已然背過身去,黃河琉璃色的羅帳中,皇上的身形隱隱綽綽。

他情知朱厚照是定了主意了,亦不敢再多言,隻得告退。

悉悉簌簌的腳步聲響起,漸漸遠去。

伴隨著一聲輕響,內殿的門合上。

偌大的一個暖閣中就隻有朱厚照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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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凝固成了一尊雕像,隻是眼珠微微一動間,兩行清淚還是從他的眼角滑落,無聲無息地沒入金絲軟枕中。

這一日,自李越不肯跟他回來時,他就早有預料。

他以為自己已經長大了,已然做好了一切準備,可沒想到,當這一天真正到來時,他依然是,如此的痛徹心扉……</p>

蕭敬第二日上午一得空,便去了王太皇太後所住的壽康宮中。

這位忠心老仆到底放不下朱厚照的身子,他雖不敢直接向王太皇太後泄露實情,但卻可旁敲側擊讓老娘娘多看顧萬歲。

誰知,他還未跨進正殿的大門,就聽裡間傳來哭泣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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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敬一驚,這可是宮裡,哭聲是大忌諱,誰敢在太皇太後宮中如此放誕。

他隻是微露疑色,一旁的小太監就會意道:“回蕭爺爺,是瑞和郡主和郭昌之妻曳夫人。

”</p>

蕭敬在英宗爺在位時就入宮伺候,對於郭家這一堆爛事自然也是心中有數。

他搖搖頭道:“這下是真把天捅破了。

”</p>

瑞和郡主依照輩分是朱厚照的表太太太姑婆,即便是王太皇太後按輩分也得叫她一聲太姑婆。

張太後素來我行我素,也不想在她麵前失禮,隻得由她一早就來啼哭不止。

並且,瑞和郡主哭得十分有技巧,不僅不叫兩位老娘娘覺得厭煩,反而使她們感同身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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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今日的儀態亦是一絲不亂,仍是按品級大妝,隻是在細節處展現哀思。

譬如,她破天荒地沒有戴假髻,一頭華發白得如雪,麵上也沒有再用脂粉遮掩。

一個白發蒼蒼、皺紋密布的老太太拋卻素日的剛強儀態,在殿中哭訴,任誰見了都會心生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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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道:“臣婦還記得,良兒將將長成,臣婦帶他入宮。

彼時太後正抱著太康公主坐在一側,良兒聲音響亮,竟然驚動了公主。

先帝非但不怪罪,還讚他是個好人才。

往事曆曆在目,可人卻已經……老天啊,我這把年紀,為何還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呐。

他是風華正茂,正當壯年,怎麼不乾脆叫我替他去了,也免得留下一家孤兒寡母,在世上受苦啊。

”</p>

這一句紮了兩個人的心,太康公主是朱厚照的同胞妹妹,四歲時就夭折了。

她沒時,張太後幾乎哭瞎了眼睛,幸好有孝宗皇帝在一旁悉心撫慰,才逐漸走了出來。

瑞和郡主舊事重提,張太後想到自己的女兒沒了,丈夫也沒了,哪裡還忍得住,跟著大放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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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皇太後年事已高,自從身邊的人一個個故去,愈發喜歡兒孫和樂,也是看不得這樣的事。

她勉強開口道:“郡主放心,良兒之死,皇帝必會徹查,一定會給他一個公道。

”</p>

瑞和郡主哽咽道:“多謝娘娘。

當日李越到臣婦的府中,力陳軍民困苦,求我看在曆代祖宗的麵上,捐獻家產,以資軍用。

他說得字字懇切,臣婦也動了憐憫之心。

”</p>

瑞和郡主發現,一談及李越,適才一言不發的夏皇後,一下就抬起頭來,卻立刻用手帕擋住了半邊臉,她鬢上金嵌寶玉佛挑心微微顫動,而頃又歸於寂靜。

瑞和郡主了然,到底是親妹夫。

孰不知,夏皇後已然咬得滿口腥甜,險些把持不住。

沈瓊蓮擔憂地看向婉儀,婉儀強笑著點頭,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她不是貞筠,連為他公然舉哀的資格都沒有,她的眼淚隻能往肚子裡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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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和郡主繼續道:“臣婦仰賴天家恩典,享了一輩子的福,到了這把年紀,自知時日無多,徒留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不如獻於邊軍將士,權做功德。

神佛有靈,還能庇佑子孫平平安安。

良兒聽說後,即刻自請要押送物什去宣府。

他說自己雖是開國豪傑之後,卻全無祖上的弓馬本事,隻是略通些文墨而已,平日裡是白拿俸祿於社稷無功,如今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自然是要略儘綿薄之力。

我和他娘是想,就是跑了一趟而已,能有什麼大事?

可沒想到啊……”</p>

曳夫人恨聲道:“郭永他、他和良兒也是自小一塊長大的,他怎麼下得了手啊……”</p>

王太皇太後心中同明鏡似得,這又是子孫,又是郭永,還是在劍指爵位。

這就不是她能夠插手的事了。

她儘管同情,仍隻能道:“皇帝一定會秉公處置此事的。

”</p>

瑞和郡主靠在玫瑰椅上,一臉心如死灰:“娘娘,臣婦知鬨成這樣,都是因長房不肯放棄爵位的緣故。

事到如今,良兒也沒了,我們還爭那些虛名作甚。

臣婦今日來見娘娘,不敢抱有一點不該有的奢求。

隻有一樁事,想求娘娘的恩典。

臣婦是即將駕鶴西歸的人了,長房如今隻有一根獨苗,若我去後,勳兒也遭人……”</p>

一語未儘,瑞和郡主已是泣不成聲。

王太皇太後忙道:“郡主何必如此,哀家不信,誰敢如此放肆,要使永嘉大長公主一脈絕嗣!

”</p>

瑞和郡主感激涕零,她道:“有娘娘這句話,臣婦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p>

她又跪下叩首。

王太皇太後看得心下酸楚不已,心中已對郭聰一脈生了不滿之心,這得是有多跋扈,才敢公然殺害族兄弟,逼得一個皇室郡主無路可走。

她難得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厚賞郡主、曳夫人及郭勳。

流水似得的賞賜端入郭府中,瞧在郭聰眼中,讓他簡直是如坐針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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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房中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本以為是萬無一失,誰知卻被倒打一耙。

他的嫡長子啊,居然要被當作罪犯押解回京了!

他急急喚人進來道:“宣府那邊的情況如何,叫你找的證人找到了嗎?

”</p>

下人麵如土色,期期艾艾道:“老、老爺,小的們什麼法子都用光了,隻是事到如今,已經無人敢出來作證。

他們都忙著給李越大辦喪儀呢。

”</p>

“什麼!

”郭聰啐道,“人他媽的都死了,還搞這些作甚?

”</p>

下人道:“就是因著人沒了,所以才好賺表現呐。

”</p>

郭聰被氣了一個倒仰,一時竟然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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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太監正在和眾官僚一起,給李越挑棺材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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