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您不是早心中有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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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春是被硬生生凍醒的，她艱難地睜開眼，發現正對著她的帳篷處，不知何時被人開了一個大口子。
寒風如洪水一樣，從這個口子中前仆後繼地湧入。
時春的臉色發青，打起了寒顫。
她叫道：“阿越，阿越？
丹巴增措？
！
”</p>
喇嘛丹巴增措就在帳外不遠處，卻不敢靠近，因為嘎魯的親信烏日夫正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烏日夫喝道：“快說，那個漢人，是不是允諾將你帶回漢地去？
！
”</p>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
”這樣的事，無論在哪裡都是一樣。
月池在嘎魯那裡的特殊待遇，落在他人的眼中，便成了嫉恨報複的理由。
之前，就有人去嘎魯那裡誣告月池，現下更有人直接趁月池不在，對時春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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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巴增措嚇得瑟瑟發抖，這樣的事，他怎麼敢認，一旦認下來，是有十個頭都不夠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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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日夫見狀道：“不說話是吧。
你以為老子不知道，要是他沒給你好處，你會對他們那麼儘心？
！
”</p>
丹巴增措搖頭如撥浪鼓：“是諾顏的吩咐，小僧才……”</p>
烏日夫斥道：“放屁，還想騙你老子。
你們這些喇嘛，來這裡的目的，我不是不知道，不就是在藏地混不下去了，才在這裡來找功績嗎？
”</p>
丹巴增措忍著疼道：“小僧是來感化善信……”</p>
一語未儘，又被狠狠打了一下。
烏日夫用腳踩著他的臉：“還善信呢，你來這兒這麼久，諾顏有一點兒信你嗎！
要不是看你懂點狗屁醫術，早就把你宰了。
你這個瞎了眼的狗東西，隻知道討好漢人，這裡是韃靼的地盤，你知道嗎！
”</p>
丹巴增措心中既屈辱又害怕，他就這麼折磨了一個多時辰，才被放起來。
烏日夫等人還給他理了理衣裳，擦了擦臉。
他們嘿嘿笑道：“還不趕快去看你的病人，彆說兄弟沒提醒你，人要是死了，你可就完了。
”</p>
丹巴增措打了個寒顫，他忍著疼，一溜煙地小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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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池此刻正在嘎魯的帳中。
她拿著炭棒在羊皮上揮毫潑墨。
她的書法師承李東陽，又在牆上懸腕，下苦工練過，所以即便是用炭筆寫，她的楷書也是一樣端正秀麗，筆勢齊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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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手，他也抓過諸多漢人，可沒有一個人，能寫得這麼好看，寫得和那個人一樣好……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在羊皮上描摹，問道：“這是什麼字。
”</p>
月池故意道：“這是漢人的漢。
”</p>
嘎魯渾身一僵，而頃斜睨著她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
”</p>
他一揮手，羊皮就被丟在了地上。
他硬梆梆道：“換一個！
”</p>
月池失笑：“諾顏今日是能回避這個字，可卻不能把自己身上屬於漢人的那半皿都放乾呐。
”</p>
月池在這部落中一兩個月，已然能夠斷定，嘎魯的生父一定是韃靼中的大貴族。
否則，以他的皿統，怎麼能在這裡獨領一個部落，還不受外人轄製。
這樣的一個人，如果能成功策反或利用……不比她在草原上瞎撞要好得多。
她之所以願意滯留在這裡，剛開始是為了時春的身體，現下還添了一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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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魯麵露不耐之色，他咬牙道：“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p>
月池笑道：“真要這麼算的話，這也不是您該學的東西。
”</p>
嘎魯被堵得一窒，月池繼續道：“您應當記得‘空餘羝羊節，嗸嗸訴之誰。
’蘇武被困匈奴十九年，成日與羝羊為伴，卻仍不改初心，不肯屈服，終於有了回漢之日。
而‘嗸嗸’之語出自《詩經》，原句是‘鴻雁於飛，哀鳴嗸嗸。
’鴻雁為何哀鳴，還不是因北雁想要南歸。
我記得您的尊名嘎魯……”</p>
她一語未儘，就被嘎魯毫不客氣地打斷。
他喝道：“夠了！
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p>
月池道：“我們畢竟是同族，眼看您如此眷戀親人，我也於心不忍，畢竟我也飽嘗骨肉分離之苦。
眼看親人離去的痛苦，真是比死還難受。
”</p>
嘎魯故作詫異道：“怎麼，你這種大小姐，也會有這種煩惱？
”</p>
月池苦笑道：“您也是貴族出身，難道不知，越是我們這種人家，越容易出這樣的事。
我的父親本可以襲爵，卻被他同父同母的親弟弟誣告，以致於在獄中病死。
我的二叔或是因良心不安，不久後也死了。
爵位落到了我的堂叔手中，我和哥哥從小備受欺淩，如不是有姑祖母瑞和郡主庇佑，早就一命嗚呼了。
我努力替哥哥去爭爵位，其實不是為了什麼榮華富貴，畢竟我遲早是要嫁人的，郭家富貴與否，和我一個外嫁女有什麼乾係。
我隻是想告慰爹的在天之靈罷了。
”</p>
嘎魯的目光閃爍，一時不語。
月池試探道：“我看您收留了丹巴增措，您也信佛嗎？
”</p>
嘎魯這才如夢初醒，他譏誚道：“誰會信那種鬼話。
留他，不過是留個大夫。
”</p>
月池心裡咯噔一下，她猜錯了：“這麼說，您是不信佛主了？
”</p>
嘎魯又目露警惕之色，他始終不願意和她多談。
月池隻能換一種策略，她歎道：“我卻是信的，我曾經夢到過爹。
他說，希望我能堂堂正正地回家……”</p>
嘎魯的瞳孔微縮，他的拳頭攥緊，卻沒有發怒，而是道：“我救你的命，是為了讓你替我辦事，而不是讓你在這裡叨叨的。
”</p>
月池情知今日已然到頭了，她忙見好就收：“好吧，既然諾顏不想學，我們換一個字就是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