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拉了他一把，拍了拍他的肩。“加把勁！馬上到頂了，下山後我請客，找個地兒鬆快鬆快！”</P>

許諾聞言，喜不自禁。“這可是你說的哈！”突然像打了雞血一般，健步如飛地往頂上爬。</P>

爬了一個多小時，方到山門前。叩門靜候，許久才得一個小道童來開門。</P>

“小天師，這廂有禮了。”我站在門邊，謙恭有禮。“我們千裡迢迢慕名而來，能否進去討口茶水？”</P>

那青衣小道士引了我們進去，捧了兩杯粗茶出來，將茶放在桌上。細白的手上露出一道淺淺淡淡的傷痕。</P>

“我們能不能四處看看？”我捧著茶碗，望向那靜默的小道士，小小瘦瘦的，竟恍然像極了多年前那個陰鬱的阿蠻。</P>

“……”他不說話，隻點點頭，掉頭離去。</P>

我喝完茶，看著那背影，心裡竟有些揪扯的疼痛。</P>

如此偏僻之地，沒有一個香客，也不見一個遊客，也不知他們以何為生！</P>

後堂院中竟遍種花草，居中一棵石榴樹，枝繁葉茂。</P>

“這位天師，叨擾了。”我站在院門邊，扶門而入。</P>

石榴樹下，一名年輕的天師正端坐樹下，身姿挺拔如鬆，氣質超凡脫俗，那背影如此孤寂如此落寞，他緩緩回頭，麵無表情地望著我。</P>

眼前的青衣道士，身材清瘦，麵容憔悴，目光中透著無儘的蒼涼和寂寞。他的眼神像是看穿了世間萬物，卻又顯得無比孤獨。</P>

我輕輕點頭，朝他走去。</P>

“好久不見，阿蠻。”</P>

那年輕道士眉間一道淺白的疤痕不經意地跳了跳，“你認錯人了。”他低頭離開，背影索然。</P>

“我看到你發的帖子了，我知道那就是你。你一直在找她，用你的方式。我勸過你的，不要再打擾她了。”我追了上去。</P>

那年輕道士猛地轉身，我定住腳步，差點撞在他身上。他一點都沒有變，那雙眼裡的戾氣太沉太重。</P>

“今日我來，是存了私心的。你若還念著昔日情分，就莫要再去叨擾她了。我希望她過她平靜的日子。”</P>

他站在花徑旁，笑得淒涼，“你看我這小院怎樣？”</P>

“很好，有神仙之境。”我的讚歎是發自肺腑的。</P>

“院中的石榴是我初到這裡栽的，轉眼十一年了。有時候想起過去，想起阿寧，想起我那滿身罪孽的……師傅……像做了一場夢，怎麼也醒不過來。”他哀歎著。</P>

陽光照在他臉上，是璀璨的，像水晶，透亮無比。</P>

這個慣於躲藏的方外之人，自小無父無母，無人憐無人疼。撿他回來的黃道士是個黃賭不忌的壞胚子。他落入魔爪中也是他命運多舛。</P>

青蘿灣二裡外的青雲觀裡隻住著黃道士和他瘦弱的小徒弟阿蠻。打罵折磨日夜不停歇。</P>

那年暑假，阿寧懷揣著一把鋥亮的菜刀，殺氣騰騰地往村外走去。我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從村口的香樟樹下走過，見了誰也不說話，隻是烏黑著一張臉。</P>

“阿……阿……寧……你做……做什麼去？”我那傻傻的表哥阿來跟了上去。</P>

“我要殺了那混蛋！”那女孩兒身上散發的殺氣令人膽寒。</P>

她是和彆個人不一樣的阿寧，彆的孩子在玩捉迷藏，她卻坐在樹下看《七俠五義》。</P>

阿寧要去為青雲觀那個小道士打抱不平。她為阿婆家放牛，路上遇雨，到道觀躲雨。冒冒失失的她闖了進去，供桌上不堪的一幕徹底擊碎了她脆弱的靈魂……</P>

阿蠻是弱者。就是那樣的弱者也曾出手保護過她。她卻眼睜睜看著他被人蹂躪，什麼也做不了。</P>

我奪下了她手裡的菜刀，她趴在我肩膀上哭得如此傷心難過。</P>

數年後，阿蠻忍無可忍奮起殺了他那畜生師傅一把火燒了道觀然後遁入深山，再無人知曉他的下落。</P>

那個善良的女孩兒，始終為自己救不了阿蠻而心有鬱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