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破島子上的天氣屬狗的,前一盞茶的功夫還月朗星稀,這後一盞茶的功夫,便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P>
沉悶的雨滴落在地麵的血跡上,讓這天地間腥臭的味道退卻了很多,村寨中間的空地上,達雅土人棕色的軀體,任由雨點拍打,土地上混合了雨水形成了長長的血河,好像在無聲的控訴今晚的不平靜。</P>
這擾人清夢的雨還在下,發出了瑣碎且惱人的聲音,守夜兵士的金甲,也被雨水衝下了一大灘的血跡,兵士緊握腰刀,不著痕跡的抖了抖身軀,一些肉沫骨屑紛紛從金甲的縫隙裡落下…!</P>
兵士緊皺的眉頭稍微舒緩,又用力的抖了抖,金甲更加明亮,隻是上麵的累累戰痕,卻永遠的留了下來。</P>
燈火通明的中軍大帳。</P>
藍玉沒有去住土人的茅草房,用他的話說,“受不了裡頭的味道……”</P>
他已經在自己的大帳裡,徘徊了半個時辰,一半是高興,一半是憂愁。</P>
高興的是太子爺把如此重擔交給了他,絲毫沒有忌諱的意思,這代表著什麼?這代表著他在太子爺心中,是自己人,和常家一樣的自己人!</P>
但是這憂愁的是什麼,那自然是眼前的事實,這沈姑娘該怎麼辦?太子爺究竟是什麼意思?不得已可棄,什麼情況下才是不得已,或者是說太子爺究竟想不想讓她的家眷出現在應天,還是要借他藍玉的刀,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P>
又仔細一想,應該不是這個樣子的,如果太子爺真想把那沈姑娘怎麼樣,在上海縣的時候就已經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P>
可是一想想又不對,聽說這沈姑娘是所有商人的頭籌,如果他當時死在了上海縣,會不會對太子爺的上海縣碼頭,造成什麼難堪的影響……</P>
藍玉又從懷裡掏出了那封秘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由得歎了口氣,心道,“難怪自己的姐夫開平王常遇春當年喝多的時候曾經說過,打仗的時候他不怕上位的書信一封接一封,命令一道接一道,這種時候反而是放心,這怕的就是,這出征之前,上位會給你塞一些奇奇怪怪的秘令,然後就不再理會,讓你自己打,完全一副交給你,他放心的樣子,這時候就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打輸了,愧對於上位信任,打贏了,不知道自己拿回的東西,究竟是不是上位想要的……”</P>
藍玉苦笑一聲,隨手把密信放在桌案上,拿起了一旁的茶盞,喝了一口冷茶,不禁苦笑道,“我這是怎麼了,怎麼還娘們唧唧的,果真是關心則亂……”</P>
其實這征戰沙場的大將,特彆是藍玉這樣的沙場悍將,是不能優柔寡斷的,因為他們一聲令下,就會有成千上萬的士兵為了他們的命令去拋頭顱灑熱血,他們不敢猶豫,也不能猶豫,因為華夏數千年的史書,用血一樣的字跡告訴他們,優柔寡斷的統兵大將,死無全屍對他們都是好結果,搞不好就是遺臭萬年!</P>
藍玉珍而重之的從桌案上拿起密信,放在油燈上燒成灰燼,看著信紙上閃爍著橘紅色的火光,藍玉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堅定,暴喝一聲!</P>
“來人!”</P>
“在!”</P>
帥帳門口的兵士精神抖擻。</P>
“擂鼓!”</P>
藍玉把手中灰燼扔進茶盞,用手指絞了幾下,便拿起來一飲而儘。</P>
“是!”</P>
淅淅瀝瀝的雨滴,哪裡能擋得住衝天的戰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