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朦朦亮，十幾艘已經沒有了船帆的小船，托在巨艦的屁股後。</P>

“跪下！跪下！！”</P>

陰暗的船艙裡，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裡，正是常家的親軍統領常勇，老人家雖然歲數不小，但是卻老當益壯，手裡拿著一個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腿，美滋滋的大嚼大啃。</P>

陳祖義跪在地上，默默的吞了一下口水，這從南洋跑出來的時候，他們這些人就已經斷糧好些日子了，就算是有糧食，他們也沒有那個膽子吃。</P>

因為這南洋的疫病簡直太可怕了，一個村一個村的死，最後發展到一個島一個島的死，剛開始的時候人們還沒有在意，死人之後，就開始劃著小船兒四散奔跑，結果可想而知，南洋諸島簡直就是成了一片死地！</P>

跪在這裡的水匪，也都是福大命大之輩，一個個雖然滿臉麻子，但是也好歹在天花的洗禮下活了下來，這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最後南洋土人的巫師給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漢人身上有毒，因為他們吃了用漢人製作的臘肉，所以才會得病。</P>

於是這全南洋的土人，都對漢人拒之如蛇蠍一般，陳祖義也是趁著這個時候跑了出來，他本來有數百條船，三千餘兄弟，可是這次天花以後，就剩下了一百餘人，和這十幾條破船……</P>

“砰！”</P>

常勇一拍桌子，桌子上的酒壺都蹦起來一尺多高，怒吼道。</P>

“你們好大的膽子！我大明天軍在此，你們也敢動刀動槍！實屬沒有把我天朝律法放在眼裡！”</P>

陳祖義機靈靈的打了個冷顫，重重的磕了個頭，這才敢開口說道，“將軍誤會了，我們雖然在海中為匪，但是也記得自己是漢人子孫，天朝子民，不敢禍害我同族，前邊的那一船人，一個個金發碧眼，好像妖怪一樣，小人這才想著把他們都抓了，拉到天朝去販賣……”</P>

陳祖義一邊說，一邊偷偷的觀察四周，海中為匪這麼多年，他當然不會輕易就範，但是這一觀察，心中可就徹底涼了。</P>

看守自己的兵士，絕對是百戰精銳，身上穿著厚實的皮甲，要害的部位，還鑲嵌著銅板，而且這銅板上還磨的鋥亮，一點兒都沒有鏽跡，由此可見這支軍隊的富足，這句話鐵甲在海中生鏽，所以特地換成了銅板……</P>

而且這手裡的家夥，也太嚇人了，每個人的肋下都有一把短小的火銃，腰間掛著雁翎刀，還有一把細長的三棱破甲錐，這一身衣甲，估計就得一百兩銀子，再加上那讓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兒，陳祖義就知道，這些兵沒有一個是好惹的，身上沒有個大幾十條人命，沒有這種眼神……</P>

“怎麼著？小兔崽子，你的眼睛如果不想要，你常爺爺幫你摳出去，滴溜溜的看什麼呢？看自己死到哪兒好？”</P>

常勇是什麼人？那是開平王常遇春的親軍統領，那陳祖義也算個狠人，但是和這位比起來，可是嫩了太多了。</P>

陳祖義有些尷尬的一笑，“將軍，我們弟兄實在是沒有冒犯天軍的意思，而且我們也不是心甘情願乾這一行的，這不是前元末年民不聊生嗎？我家祖上這才出海當了水匪，哎，可是我們這心裡，可還是心向大明，想著哪一天回去，好好修一修祖墳，自己也好有個落葉歸根的地方……”</P>

這陳祖義說的倒是實話，他本來是想在那南洋稱王稱霸，那朱皇帝能從一介乞丐到坐擁萬裡江山，他陳祖義差什麼？這自古以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隻要敢打敢拚有腦子，就不怕不發達。</P>

可是這南洋一場大瘟疫，就把陳祖義的雄心壯誌打回了穀底，他不是沒有打聽過，這應天就有過同樣的病，結果人家連二百人都沒死上，南洋可倒好，都要死絕了……</P>

常勇嘿嘿一笑，“你小子倒是有點孝心，你常爺爺就喜歡有孝心的兔崽子，本來是想殺了你，然後把你剁成肉醬釣幾條海魚，好好打打牙祭，沒想到你小子還挺順你常爺爺的心思……”</P>

這常勇一邊說，一邊狠狠的咬了一口羊腿，羊腿外層酥脆的羊肉，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P>

這陳祖義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兒，緊張的看著常勇，連同身後跪著的一眾麻子水匪，也都微微顫抖，嚇得不行。</P>

這常勇，細嚼慢咽，又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酒，這才開口說道，“那幾個黃毛鬼哪裡來的？他們的話你們能聽得懂？”</P>

陳祖義一愣，隨即開口說道，“回將軍的話，聽不懂，我們是從南洋逃出來的，大風大浪迷失了方向，稀裡糊塗的來到了這片海，看他們孤身一條船，便動了殺人越貨的心思，又看他們一個個人不人鬼不鬼，想著就算是殺了，也沒啥很大事兒，這才驚擾了將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