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是跟著家人北上,在路途之中碰到了一些人,他們說北地苦寒,隻有很多人湊在一起才能活下去,否則的話,村子裡進一頭黑熊,就能殺半個村的人……”</P>
老人家一邊說一邊哭,滿臉的滄桑,而何廣義卻在暗自記錄,他知道這件事大了!北上南下,現在可是朝廷的國策,北方更是屯兵數十萬!就是為了保證這些北上拓荒的百姓,如今北上的人落得如此淒慘下場,那兩位一旦震怒,還不得來個人頭滾滾?</P>
何廣義手裡的毛筆不停,認真的記錄下去,老人家抽答了一下,繼續說道,“老頭子當時也感覺他說的對,咱住的村裡雖然沒進過黑熊,可狼還是總來,村裡如果沒幾個男丁,那還不是得死傷一片?”</P>
“可是剛剛答應他們,當天晚上他們就要慶賀一番,打了一頭鹿,說是要飲酒吃肉,老頭子好幾年沒吃過肉了,貪了點嘴,結果吃完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一行人也都變成了殘廢……”</P>
老人家一邊說,一邊比劃了一下缺了好幾根手指的右手,和空蕩蕩的左邊衣袖。</P>
何廣義額頭上的青筋蹦起了一根,他不是什麼良善之人,甚至說從某些方麵上來講,他也是滿手血腥,但是欺負老弱病殘的事情,他何廣義自認做不出來!</P>
老人家長歎了一口氣,有些瑟縮地裹了一下衣襟,“北上南下苦啊,路上丟個老人丟個孩子,甚至丟上幾家人,誰去在意,那荒地無邊無際,幾十裡都沒有人煙,誰又知道誰去哪兒了……”</P>
老人家說到這裡已經不能控製,眼淚劈裡啪啦的往下掉,“隻是可憐我那小孫子和小孫女,如今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可憐的娃,走的時候還嚷嚷著在北地有了自己的田畝,糧食多了可以養牲口,有了傷口就能吃肉,孩子從出生到現在,還不知道肉味………”</P>
何廣義熱淚盈眶,平時寫的飛快的毛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斷斷續續,鐵石一般的心,也不由得軟化幾分,不由得開口說道。</P>
“老人家,你就在這個房間裡,千萬不要出去,無論外麵有什麼動靜,都不要好奇,都不要往窗戶那裡湊合,明白了嗎?”</P>
老人家有些怯懦的點了點頭,瘦的如同骷髏一般的身軀,又往牆角靠了幾分,他老實巴交一輩子,當差的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做什麼,哪裡敢反抗官差說的話?</P>
何廣義捧著幾張墨跡有些斑駁的紙,來到了毛驤身邊,高舉過頭,“大人,您過目……”</P>
毛驤並沒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有些玩味的看了他一眼,“呦嗬,怎麼還掉上貓尿了,那老頭慘到什麼程度,竟然把我堂堂錦衣衛的兄弟說哭了?”</P>
何廣義有些不好意思,低頭不語,毛驤又看了他一眼,這才慢悠悠的接過那幾張紙,放在手裡甩一甩,“小子,今天旁邊沒彆人,我跟你說幾句實的,咱們這種人,可以流血,可以去死,但就是不能流那兩滴貓尿,有些時候落淚了,心軟了,你就不知道什麼是對是錯了,世上可憐的人那麼多,咱們可憐不過來,那兩滴貓尿,就能蒙住你的眼!讓你看不清是非曲直!”</P>
毛驤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嗬嗬的說道。</P>
“你小子笨的瓷實,但是咱告訴你,在咱們心中,隻有皇家的體統和規矩!明白了嗎!?”</P>
何廣義有些心中發毛,他麵對毛驤,就像是麵對一條藏在草叢裡的毒蛇,那眼神仿佛擇人而噬,而他,隻算得上是路邊一個呱呱亂叫的青蛙罷了……</P>
“謝大人,今日教誨,屬下銘記心中!”</P>
臉上的愁容一掃而去,換之而來的是一絲堅毅,毛驤則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知道就好,去辦差兒吧!”</P>
何廣義躬身退下,心臟還在狂跳不止,不知道為什麼,他在麵對毛驤的時候,總有那麼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P>
屋裡的拷問還在繼續,房頂的大洞,也徐徐冒出了一絲帶有肉香味的青煙,那味道不同於一般的烤肉,有一股異香,讓人聞了心曠神怡,想來那《本草》之中的三十五味奇藥,就是從這兒來的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