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一樣都是契約婚姻,也未必走向一樣的結局。
因為參與者不同。
薄韞白那樣重諾的人,不會事後再來在意付出過的物質。而她,也不可能對對方動心。
既然沒有產生糾葛的理由,也許他們這樁荒唐的天價契約,真的能好聚好散。
想到這裏,她打開手機,一回完工作消息,便給薄韞白的手機號發短信。
[你聯係律師準備一下吧。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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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出租車上下來,一身套裝的陶曦薇望了望高聳入雲的博鷺大廈,雙腿沉重得像灌了鉛,怎麽都邁不進大門。
柳拂嬿便也陪著站在一旁,溫聲安慰道:“這麽緊張?你幫我賣房的時候挺有氣勢的呀。”
“賣房有什麽難度啊!合同模板網上都有……”
陶曦薇抱緊懷裏的文件夾:“這跟契約結婚能一樣嗎?萬一對方合同裏埋了什麽雷,結果我沒發現,回頭把你坑裏麵了,我真的會後悔死的!”
“不用這麽擔心,”柳拂嬿按下電梯鍵,輕聲道,“各取所需罷了,對麵也不是什麽洪水猛獸。”
“可我還是不敢跟博鷺的法務部剛正麵……”陶曦薇怯怯看她一眼,“我都和帶我的師父說好了,叫她來幫你。你為什麽不答應啊?我這證才考下來幾天,主攻又不是婚戀方向,我是真發怵。”
“我相信你。”柳拂嬿柔聲勸她,“你可是法學院的績點第一,一畢業就進紅圈所,對麵律師年輕時未必有你這麽優秀,有什麽好發怵的。”
這番話總算讓陶曦薇放鬆了一些。
她對著電梯裏的鏡麵牆壁理了理發型,又掏出口紅補了一下唇形,還檢查了一遍手腕上的香水氣息,發現正好和體溫完美融合。
這些小細節為她又添幾分自信,她閉眼攥了攥拳,還揮舞了一下:“拚了!”
柳拂嬿也學著她的樣子,蜷起手指,溫聲道:“加油。”
直到走進博鷺頂層的會議室,兩個人也沒發現,安慰者和被安慰者的位置完全反了過來。
就好像陶曦薇才是那個即將要和陌生人結婚的人一樣,柳拂嬿像放置瓷器似的,輕柔地把她安置在座位上,這才自己坐下。
片刻後,鍾表走到約定的準點處。
一分不早,一分不晚,薄韞白懶步邁入大門。
男人一身墨色西裝,顯出堪稱完美的身線輪廓。兩條長腿邁得慵然,有種倦怠卻睥睨的氣勢。
會議室在博鷺頂層,臨雲眺海,風景絕佳,江闌塔尖也比不上。
初晨的陽光灑下來,與其說溫暖,不如說是清曠,幽淡地籠在他身上,反而加深了他周身沁著的那層倨傲的涼霧。
柳拂嬿禮節性地注視著他進門,可沒過多久,目光就不自覺地移向了他身後的落地窗。
畢竟這男人再養眼,也與她無關。
倒不如窗外雲山蔚海,江闌城的古典建築點綴其間,似一幅萬裏江山長卷。用這景色做參照,一定能畫出不錯的作品來。
她正走神,耳邊忽然傳來陶曦薇的聲音。
“專心點啊姐姐,是你結婚,可不是我結婚!”
她驀然回神,正好趕上薄韞白後半句:“……是我的律師,姓陸。”
雙方點點頭,算是見過了麵。陶曦薇埋頭找平板配套的電子筆,根本不敢過多打量陸律師。
對方年逾四十,目似鷹隼,西裝下肌肉明顯,比起律師,倒更像個警察。
觀其言行,更是沉穩老辣,堪比一台運轉精密,毫不出錯的計算機。
依稀記得好幾本權威教材的作者扉頁上,都見過這張麵孔。
可少頃,這位很有威儀的陸律師卻恭敬地看向年輕的男人:“薄先生,是否立刻開始?”
薄韞白垂了垂眼,輕輕一揮手,算是默認。
陶曦薇又有點看呆。
但凡是異性,此刻可能都要看呆。
這男人太從容,也太矜冷,舉手投足都是久居高位的睥睨。偏偏又長得那麽好,漆眸深邃桀驁,棱角輪廓鋒利,叫人不自禁地就在心理上矮了一截,要對他心悅誠服。
這種人,她以前也在大屏幕上看過。但那些都是精心設計出來的產物,拍攝時要什麽光線、穿什麽衣服、找什麽角度,差一分一毫,效果就不好。
可他截然不同,光影或暗或明,角度或正或偏,都隻是更加突顯出,他毫無死角的皮囊。
“怪不得你剛才要發呆。”陶曦薇用氣聲說著,輕懟了一下柳拂嬿的腰間。
結果就見她一臉厭世,平視薄韞白的眼神毫無光彩,還沒看一棵樹有激情。
明白自己誤會了的同時,一股驕傲之情也在陶曦薇心裏油然而生。
沒錯!就是這樣!你有錢長得帥了不起嗎?照樣壓不了我閨蜜半頭!
她雄赳赳氣昂昂地挺起胸:“我們這兒也起草了一份合同初稿,先交換著看一下吧。”
陸律師立刻將初稿發過來。不愧是江闌最強法務部的leader,合同製式完美無缺,措辭也精準有力,堪比教科書。看得陶曦薇自愧不如,絲毫不敢放鬆。
柳拂嬿也帶了電腦過來,此刻凝了神,一行一行地看過去,縱使吃力,仍認真地理解每一個陌生的字詞。
看著看著,她秀眉忽然輕輕蹙起。
隨即,雙肩微微下塌,呼吸也微不可聞地重了幾分。
仿佛一聲歎息。
這不自知的情緒流露極為輕微,連緊貼著她坐的陶曦薇都沒發現。
可是,薄韞白卻朝陸律師瞥了一眼。
僅這一眼,陸律師脊背霎時繃緊,薄薄的冷汗從後頸滲出。
身為領域內的泰鬥級人物,他極少這麽心虛和自疑,連忙問:“薄先生,是哪裏不——”
薄韞白蹙了蹙眉。
陸律師立刻會意,轉頭看向柳拂嬿。此刻的他,無論是語氣還是姿態,都比先前多了十成十的客氣敬重。
“柳小姐,請問是哪裏有不妥之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