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甜白瓷(1 / 2)







第23章 甜白瓷

他沒想到的是, 這話說完,柳拂嬿烏墨般的眼睫狠狠顫了顫,顯然是受到了什麽動搖。

挽著他的那隻手,也不自覺收緊了。

“這是……”

稍頓, 她語氣才平靜下來幾分。

“這也是要求嗎?”

聞言, 男人唇畔笑意慢慢淡去。

“不是。”他低聲道,“你可以拒絕。”

“太好了。”柳拂嬿實打實鬆了口氣, “這條裙子真的不太安全。”

“不安全?”薄韞白掀眸, “什麽意思?”

“就是、就是會走……”

柳拂嬿還是沒說下去,搖了搖頭:“沒什麽。”

兩人走完餘下的長毯, 來到海灘。

海風拂麵,碧藍色的潮汐起起落落。

晴空之下,金色海灘一望無際,染上了陽光的色澤和溫度。

沙質很是細軟,又被酒店方清理得十分乾淨,光腳踩也沒問題。

幾個賓客帶來的小孩在沙灘上潑水玩耍。

沙灘彼端, 雪白的婚禮拱門繁複精致,花枝纏繞其上, 綻放出生機鮮活的美感。

柳拂嬿仰起頭看了一陣, 輕輕讚歎出聲。

伴隨著司儀的開場, 婚禮正式開始。儀式持續了很久,先是新郎新娘致辭, 然後是雙方的家長發表感言, 證婚人訴說感想……

等兩人終於進行到交換戒指的一步,甚至有個小孩直接在後麵睡著了。

柳拂嬿也是百無聊賴, 一邊繃住後背,維持著端莊的坐姿, 一邊垂眸看地上的沙子。

金沙細軟,朝低處流淌時,像是更沉重些的水流。

看完沙子,目光又不經意地落在了薄韞白的鞋子,以及純黑的褲腳上。

隨便瞟了幾眼,換了換視野,她總算覺得自己能量條恢複了一些,又能再多忍受一會兒冗長的致辭。

這才抬起頭。

不想,正對上男人好整以暇的目光。

“這麽好看?”

男人薄唇微抿,似笑非笑的模樣。

修長指節敲了敲手表,冷白皮膚襯著清沉的墨綠色表盤,矜貴得叫人挪不開眼。

“看五分鍾了。”

“……”

柳拂嬿簡直有點無語,忍了忍,還是回敬道:“你看我的時候,我可從來沒計過時。”

“嗯?”

男人尾音上揚,好像真挺好奇的樣子。

“我什麽時候看你了?”

這人睜眼說瞎話,柳拂嬿也懶得跟他算舊賬,就近舉了個例子:“就剛才我補妝的時候。”

她語調認真:“其實我鏡子裏都能看見。”

陽光恣意傾灑,海洋上折射出耀眼光線。

金色沙灘漫漫無際,砂礫間滿是融融碎光。

碎光在黑曜石般的眸底一閃而過,一身暗色禮服的薄韞白眉尾稍挑,輕輕笑了笑。

矜貴清沉,雲淡風輕,這人就是有這種氣質。

柳拂嬿有點心塞。

明明是他理虧,不知道這人怎麽還能表現成,好像他還挺大度的模樣。

不過隨著這一笑,剛才走在地毯上時,他眸底那不知名的陰霾,似乎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婚禮活動一直進行到深夜。

宴會廳內衣香鬢影,打扮優雅的賓客們維持著得體的輕聲細語。

一切彬彬有禮的細節,都是為了抬高自己的身價,從而更高效地分享和置換手頭的資源。

柳拂嬿仍挽著薄韞白,時不時主動沒話找兩句話。

話的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所有人麵前,表露出親昵甜蜜的氛圍感。

伴隨著一聲禮炮響,雪白的九層婚禮蛋糕被切開,露出甜香撲鼻的精致切麵。

新郎親自端著第一碟走來,喜氣洋洋地遞給薄韞白。

“你先吃。”

薄韞白將碟子轉遞給柳拂嬿。

柳拂嬿垂下眸,看一眼那瀑布般的奶油,眼底不慎流露出一絲抗拒。

她湊近薄韞白耳畔,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小聲道:“太多了。”

“吃不完再給我。”

當著眾人的麵,薄韞白語調如常,笑意清潤,眸底暈開些以往沒見過的情緒,溫聲道:“聽說是英式的紅絲絨香草口味,清甜不膩,嚐嚐吧。”

柳拂嬿直到今天才總算有些明白,為什麽有那麽多娛樂圈裏的情侶因戲結緣。

婚禮的甜蜜氣氛漂浮在空氣裏,碰杯聲不絕於耳,淡淡的紅酒香縈繞在鼻尖。

本就頗有魅力的人,再佯作情真,確實叫人昏沉。

“好。”餘光掃過眾人,柳拂嬿弧度完美地楊起唇角,接過叉碟,嚐了一口。

馥鬱如絲緞的口感在舌尖蔓延。確實不算甜膩,清香可口,應當是針對國人口味做了改良。

柳拂嬿很慶幸甜點師有這麽出神入化的手藝,這樣她就有可能把這碟蛋糕全部吃完了。

雖然薄韞白剛才說了那種話,但她這個塑料老婆,難道還真能照著做麽?

說話間,新郎將一切都看在眼中,國字臉上的燦爛笑容更多出幾分敬意。

“看來我得和您好好學一學,該怎麽寵老婆。”

聽到這句話,站在他身後的新娘嗔惱著打了一下他的肩頭。

眾人都笑了起來。

遞完蛋糕,新郎新娘去了其他桌,充當氣氛組的賓客也四散開去,他們這裏重歸安靜。

柳拂嬿仍在努力地消滅蛋糕,每吃幾口蛋糕,就端起玻璃杯喝一口水,借此衝淡口腔裏發膩的感覺。

努力時,腦袋認真地低垂著。

幾縷碎發弧度稍彎,自鬢邊散落,散發清雅的茉莉香。

薄韞白拄著腦袋看她一會兒:“吃不下就別勉強。”

“吃得下。”柳拂嬿眉眼堅決,“人家的婚禮蛋糕,總不能扔垃圾桶吧。”

“不是說了麽,給我就行。”

薄韞白很無所謂地說。

柳拂嬿一驚,口中的奶油險些嗆到氣管裏。

他還真在等她手裏這一碟嗎?

蛋糕這種東西,沒人能吃得漂亮。奶油的花形早就被攪碎,看起來醜醜的。

柳拂嬿有點尷尬地用手絹擦了擦唇角,又確認了一遍四下沒人,才低聲道:“別開這種玩笑了。”

結果不等薄韞白回答,新郎又小跑著回來了,這次手捧的蛋糕切片更足足大了一圈。

“剛才那份是您妻子的,這是給您的。”

他殷勤地遞給薄韞白。

“不用了。”

薄韞白笑意清矜,看向努力奮鬥後仍剩了足足半盤的柳拂嬿,溫聲道:“我不愛吃甜食,和我妻子分享一碟就可以。”

“哦哦,好好。”

新郎忙不迭地從那碟新蛋糕裏抽出叉子,遞了過來。

薄韞白抬手接過,從對麵舀起柳拂嬿那碟蛋糕,很自然地放入口中。

仿佛是覺得味道不錯。

他莞爾一笑,揚了揚眉。

巴厘島的夜色繾綣如霧。繁星綴在黑色天鵝絨般的夜空裏,搖曳著淺銀色的細碎光芒。

海灘上潮汐暗湧,微涼的夜風吹散了酒意。

柳拂嬿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眼中的迷離也逐漸褪去,重新恢複了幾分清澄。

她回眸,看一眼那光華綽綽的五星級酒店。

自從大學畢業以後,周圍的同學朋友相繼結婚,她也參加過好幾次婚禮。

可沒有一次,像今天這場婚禮一樣規模浩大、聲勢鋪張。

新郎新娘包下了這棟能容納五百位賓客的五星級酒店,以及巴厘島整片的金色海灘。

入夜時分,煙花瀑布更是奢靡地綻放了整整兩個小時,在最絢爛的夜空繁體,繪上新郎新娘的姓名和定情日期。

喧囂非凡,繁華如夢。

而從更深層來看,這又是一場有目的的婚禮。

新娘原本就是明星,又因為結婚退圈,嫁給當之無愧的豪門,婚禮自然備受矚目。

勢必要給所有人一個交代,立下一個必定會幸福的承諾。不管是支持者還是反對者,都不能叫他們失望或看輕。

也因此,整場婚禮都繁盛得像一個幻覺。

那麽,她和薄韞白的婚禮呢?

也會是這樣嗎?

“冷不冷?”

一個清潤的男聲從背後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隨即,垂柔的麵料觸感,和著他的體溫和氣息,一同覆蓋在肩膀上。

柳拂嬿一回頭,就見薄韞白正為她披上那件考究的晚禮服外套,自己隻剩了一件單薄的煙灰色襯衫。

可男人喉結分明,肌肉輪廓清挺,荷爾蒙氣息十足,又顯得溫暖且有力量。

“還好。”柳拂嬿扔下手裏的高跟鞋,雙手交疊,握住了外套的兩邊前襟,“你出來得好快。”

“他們見你先出來了,也不好意思再多留我。”薄韞白淡聲道。

五分鍾前,兩人還都在場子裏。

來見薄韞白的人絡繹不絕,每個人一張口都有八百個心眼子,聽得柳拂嬿一陣陣頭疼。

她扮恩愛扮得臉都快僵了,而且鞋跟太高,腿腳也不太舒服。

所以便尋了個借口,中途出來透氣。

婚禮是西式風格,賓客們似乎也被開放的氛圍感染,不遠處有成雙成對的伴侶擁吻。

也不知薄韞白是不是在看向那邊。

柳拂嬿沒什麽表情地望了一眼,覺得星月之下,那兩人摟抱的剪影很美,像一幅畫。

其實,她不是不相信愛情的人。

每次參加婚禮,她都懷著最真心實意的祝福,也是發自內心地相信,新郎新娘能相愛一生,攜手終老。

她隻是不覺得這種東西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發生在消極又被動,力量枯竭的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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