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把柴火搬進柴房後，李貴就被李大寶拉進屋子吃早飯。李貴一進去，渾身暖乎乎的。還被周大丫塞了個白麵餅子進手裡。李貴忍不住咬了一大口。餅子的香味讓他忍不住立馬咬了第二口……等他回過神，手裡的餅子已經隻剩下一小塊。李貴就覺得壞事了，趕忙道：“您家餅子太香了，我饞得厲害。”說完，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他明明是送柴火來的，誰知還蹭了老李家一個白麵餅子。這餅子可比他的柴火貴。“不用那麼客氣，你不是送了一車柴火嗎。”周大丫應道。李大寶就道：“那一車柴火怎麼也值三個大錢。”周大丫就道：“一會兒我給你三個大錢。”李貴一聽，兩隻手都搖出殘影了。“三個大錢可買不了這麼厚實的白麵餅子，我今兒來，是想問問滿倉太公稻子的收成。”說到這兒，他就忍不住搓搓手，眼中露出精光：“聽說您家第二季稻子收成很好？”老李頭一時拿不住他的想法，拿出旱煙，點燃，吧嗒一口。“你問這乾什麼？”老李家的人也齊齊看向李貴，把李貴看得心發毛。他有些坐不住，左右抬了下屁股。“我朋友到處買糧食，我就想問問滿倉太公賣不賣，價錢很高的。”老李頭眉頭一挑：“多高？”一聽他這話，李貴心裡一喜。有戲啊。他下意識賊眉鼠眼地四處看看，這才伸出一根手指：“稻子已經長到一百三十個大錢一斤了，您要是賣，我朋友能一百四十個大錢一斤收！”“一百四十個大錢？！”老李頭一聲驚呼。周大丫拉了他的衣服。老李頭回過神，卻還是高興道：“你朋友這麼高的價錢買，要是糧價不漲了，他不就虧了麼？”“虧不了，你們不知道，隔壁興陸縣糧價已經漲上天了，光是稻米就漲到了一百八十個大錢一斤！”老李家的人都驚呆了。一百八十個大錢一斤？那誰買得起！“怎麼漲成這樣了？”李大寶驚呼。李貴也不瞞著他們，道：“興陸縣靠山，沒水啊，從去年就在旱，今年上半年還能收上些糧食，下半年大多數人家都是顆粒無收！”“他們都要買糧食嗎？”陳小滿追問。李貴笑了：“不買糧食吃啥喲。”“這麼貴的糧食，他們怎麼買得起？”李初元驚奇。李貴嘖一聲：“掏家底唄，實在餓不過，就賣田地。”李初元擰了小眉頭：“他們的縣太爺不管糧價嗎？”“糧價高好啊，從咱這兒倒賣糧食，轉手就能賺一大筆。”李貴給李初元擠擠眼：“如今田地可便宜，那些鄉紳拿百來斤糧食，就能換一畝良田。”“不是還有救濟糧嗎？縣太爺不給百姓派糧嗎？”李初元追問。李貴就壓低了聲音：“聽說糧庫早就空了。”屋子裡眾人驚得瞪大了眼。誰能弄走救濟糧，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陳小滿已經問了李初元，知道每個縣都有糧庫，專賣存一些糧食。天災來了，百姓活不下去，就會把糧庫放開，給一家發些糧食，讓百姓能撐到朝廷救災。“沒人管縣太爺嗎？”陳小滿氣呼呼問道。李初元也很生氣：“有更大的官管他，以後他會坐牢的。”老李家的人被嚇出一身冷汗。這話傳出去可不得了。李貴卻搖搖頭：“哪兒有人管，彆說興陸縣，就是咱們縣的糧庫也是空的。”“我們縣太爺也貪了救濟糧嗎？”陳小滿瞪大了眼。“還輪不到他，咱的救濟糧被前幾任貪完了。”李貴往上指了指。憑著他舅舅的關係，這些事兒他門清。如今的縣太爺撈不著好處，不就敲各鄉紳的竹杠嗎。老李家的人麵麵相覷。楊慧蓮嘀咕道：“咱們縣不會跟興陸縣一樣吧？”陳小滿連連搖頭：“不會，淮河裡有好多水。”“縣太爺修了水渠，還是做了點好事的。”李大寶道。眼見他們話題偏遠了，李貴趕忙道：“你們家這麼多糧食，運到興陸縣去，能換不少錢。”老李頭咂摸著嘴道：“賣錢不如直接換田地。”“換田地好啊，這麼多糧食，能換很多田地了。”李貴大喜。無論換錢還是換田地，隻要糧食拿出來，就能大賺一筆。可老李頭還是搖頭：“咱是淮安縣的人，離興陸縣太遠了，還得跑興陸縣種地。”他們一輩子都沒離開過淮安縣，哪兒願意跑。李貴臉上的神情一僵。“您換了田地，能佃給彆的人種啊。”“那還每年去收佃糧，大老遠的多危險呐。”老李頭連連搖頭。要買田地也得在淮安縣。李貴見說不通老李頭，目光在老李頭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到了陳小滿的身上。他搓搓手，扯了個笑臉：“小滿奶，您說我這是不是個掙錢的路子？”“肯定很掙錢。”“要不，您勸勸您爹？”“我不要當壞人。”陳小滿搖搖小腦袋。“做生意怎麼會是當壞人呢。”李貴扯著笑臉耐著性子勸說著。陳小滿卻道：“你剛剛說啦，那些大戶把糧價抬高，就是為了賺老百姓的錢，還逼著他們賣房賣田地，我們去賣糧食，不就跟他們一樣了嗎？”李貴一下被問懵了。好像是這麼個理。李初元覺得小滿說得可對了。他連連點頭：“我們不能搶窮人的房屋田地。”“沒有房子住多可憐呀，很冷的。”陳小滿同情起興陸縣的百姓。“我們可以捐糧食給他們！”李初元興奮地提議。這可把老李頭嚇壞了。他一口拒絕：“不行！你們不能碰我的糧食！”“可是他們都沒飯吃了呀。”李初元睜著大眼睛道。“那是當官的該管的事兒，咱家就這麼點糧食，能救活誰喲。”老李頭光說還不夠，起身跑進屋子，再出來手上就多了一把鎖，直接把放糧食的房間給鎖上了。為了防著被人拿走鑰匙，他找了兩條棉線，當著大家的麵搓成繩子，把鑰匙掛在脖子上。這才坐到桌子前，慢悠悠地繼續吃他已經冷了的白麵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