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2 / 2)







柳玉攀讓淩少卿先洗,等洗完後,清水變成了黑水。

好在兩人的臉終於能看了,黎小魚問道:“要去宿舍那邊睡覺,還是去我家?宿舍沒被褥。”

兩人坐在凳子上沒動,寂靜之後,淩少卿小聲道:“師父,你不好奇嗎?”

黎小魚搖頭,“我隻擔心你們的安危,現在人好好的在我麵前,其他的事情,對我來說並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他能從二人現在的狀態知道,讓兩人離開的那件事,一定對他們傷害很大。

黎小魚不想揭開他人傷疤,隻為了滿足所謂的好奇心。

淩少卿都已經不哭了,結果聽了黎小魚的話後,直接撲上去抱住黎小魚,嗚嗚哇哇的哭了好久。

鬼哭狼嚎的喊師父。

沒師父求安慰的柳玉攀坐在一旁,看著黎小魚輕輕拍他表哥後背安撫,心中酸澀無比。

他抹掉眼淚,低著頭暗自掐著自己,想讓自己不要哭。

但眼前還是模糊了一片,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

屬於柳玉攀的張狂自大,在此時此刻消失不見。隻有無助與無儘的悲傷。

黎小魚沒有問兄弟二人到底怎麽回事,但他們自己還是說了。

在經過柳玉攀默認,淩少卿開的口。

他們需要將這份難以啟齒的,令人氣憤窒息的事,找到一個宣泄口,講出去,緩解心中巨大的壓力和負麵情緒。

“師父,我是玉攀的親哥哥。”

至少,柳家人是這麽認為。

柳玉攀的母親潘夏與淩少卿的母親潘春,是親姐妹。

淩少卿生辰宴時,他爹喝醉了酒,被就近送屋裏去休息。

卻不想屋裏有同樣醉酒不適的潘夏。

沒人知道他們有沒有發生什麽,但孤男寡女醉酒共處一室,就算真的沒什麽,也很難說清楚。

此事兩家遮掩的很好,沒有被旁人知曉。

回到柳家不久後,潘夏懷孕了。

那孩子就是柳玉攀。

柳家說不確定是淩家的,還是他柳家的。

從此,柳家靠著柳玉攀的存在,拿捏著淩家。小小的武官之家,背靠淩府,跨越了階層。

潘春心疼妹妹,會經常去看妹妹。

那件事之後,所有人都在指責她的妹妹。淩家,柳家,甚至是潘家。

明明她的妹妹才是最無辜的,受傷最重的人。可所有的罪責,卻全都落在妹妹的身上。

這個孩子,更是沒人喜歡沒人期待。

在沒有出生的時候,就被詛咒著。

所有人都要潘夏打掉這個孩子,可潘夏不要。

她不想再聽這些人說的任何話,孩子是她懷的,是她的。

她自己的孩子,不是別人的。

潘夏懷胎十月,有了姐姐時常的照料,加上她自己的精心嗬護,終於順利產子。

她很愛自己的孩子,但最終還是被流言殺死。

而柳玉攀的童年,是在地獄中度過。

整個柳府,從上到下,所有人都能唾罵毆打柳玉攀。

隻要不把人打死,隻要外麵看不出來有傷。

潘春無意得知後,氣憤的將柳玉攀帶回淩府。

那是她妹妹的孩子,她不能讓這孩子在柳家被如此的折磨羞辱。

潘春以自己的力量,替孩子們隔絕了一切。讓他們能無憂無慮的長大,隻是她的身體也出了問題,命不久矣。

常年憂思,不是好的兆頭。

她知道,淩家也有許多的流言蜚語,隻是從來不敢在淩家主家人麵前說。

但他們會在柳玉攀麵前說。

即便是整頓過很多次,根本不管用。

因為柳玉攀姓柳不姓淩,他們也隻說柳玉攀生父不詳,茍且而來。

傷的隻有柳玉攀與過世的潘夏。

潘春想再整頓,但心有餘力不足。

人再怎麽換,消息都會再次蔓延開來,然後傳到柳玉攀的耳中。

她隻能一遍遍的讓她的少卿,答應她,無論如何都要站在弟弟這邊。

如果沒有人在緊要關頭拉那孩子一把,他會被這些話,徹底毀掉。

因為沒人敢在淩少卿麵前透露過這些,淩少卿從來不知道這事。

那些下人心裏清楚,在柳玉攀麵前小聲議論,他們不會怎樣。

因為柳玉攀不會告訴主家,他們不會死。

但淩少卿要是知道了,他們會被將軍殺了的。

淩少卿這次知道,是因為久違的去了柳家賀壽。

老太太整壽,柳玉攀不得不回去。淩府也有邀帖,淩少卿和他爹也去了。

到了柳家不久,淩少卿發現柳玉攀人沒了。他去找人,結果無意撞見柳家的幾個公子,圍著柳玉攀羞辱。

那些話,不堪入耳。

淩少卿當時直冒火,不管不顧衝了出去,把他們每個人都揍了。

淩懷遠要他道歉,但他已經被那些刺耳的話,刺的失去理智。

淩少卿大聲的質問他的父親,卻隻得到父親震怒的耳光,沒有任何的回答。

然後他就跑了,還不忘拉著柳玉攀。

因為他下意識的擔心,柳玉攀留在這會被人欺負。

所以帶著自己弟弟,離家出走了。

黎小魚聽完,看了一眼沉默的坐在一旁的柳玉攀。

終於明白柳玉攀的性子,為什麽會是這樣的。

對於他的身世,黎小魚想的卻更黑暗一些。

他覺得,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柳家人策劃的。

為了淩家的權利。

若是這樣的話,柳玉攀母親應該更絕望。

以為得嫁良人,結果卻是虎狼窩,一家子趴在一個女子身上蠶食她的血肉。

見黎小魚一直沒說話,沉默許久的柳玉攀突然道:“黎小魚,我這樣的身世,你會厭惡嗎?”

黎小魚收回思緒,如實回他。

“我不會因為身世厭惡任何人。”

他說完後看向柳玉攀,鄭重道:“柳玉攀,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身世。所以你不要因為這個,而讓自己以後都過的不開心。你現在這模樣,都不像柳玉攀了。小貓兒見了眼下的你,怕是都不敢認。”

柳玉攀聞言勾唇輕笑,除了表哥以外,黎小魚是第二個知道他身世,也沒有討厭他的人。

不過柳玉攀沒有表現出來,隻說小貓兒,“胡說,他一眼就認出我了。”

上午的在巷子的時候。

“所以你兩去哪睡?我要困死了。”黎小魚避開這個讓人難受的話題,催促道。

兄弟二人心中鬱結得解,異口同聲,“你家。”

天色太晚,不好再收拾新屋讓兄弟兩住。

小貓兒的房間給他們睡了,小貓兒跟著黎小魚睡一宿。

此時軍營中,定安侯看著下方喝悶酒的淩懷遠。

“行了,你別喝了。光喝酒事情能解決嗎?”

淩懷遠又一口酒下肚,人也醉熏熏的。

定安侯皺眉問他,“所以柳家那個,到底是不是你兒子?”

說到這個,淩懷遠不喝了。

“侯爺,那晚我是醉了,不是中迷情藥了。”

淩懷遠言語有些激動,“人真醉了什麽樣,侯爺又不是不知道。睡的死豬一樣,哪動的起來?”

定安侯自然知道真醉了不會所謂酒後亂性,能亂的都是借酒壯色膽的。

可真沒做的話,也有一點說不通啊。

“那你沒做肯定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你這麽些年怎麽一直沒說?說的話哪怕外麵人不信,至少柳家不敢拿這個再要你時不時的給他們家好處。”

結果這廝不僅不解釋,還把柳玉攀帶回府養著。這要對柳家說柳玉攀不是他淩懷遠的兒子,誰信啊?

淩懷遠幾杯酒下肚,腦袋昏沉。

事到如今,也快收網,不必再瞞著。

於是便和定安侯都說了。

這些事這麽多年一直憋在心裏,他也累得慌,像一塊無形的巨石壓的喘不過氣。

“是我夫人和潘夏要求的。”

定安侯有些吃驚,沒想到會是這樣。

畢竟隻有想辦法洗乾淨汙水的,沒見過往自己身上潑汙水的。

淩懷遠眼神迷離,陷入回憶,“她們懷疑是柳家故意的,如果是這樣,柳家人確認孩子真不是我的,那這孩子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隻這兩句,定安侯便明白為何要這樣了。

沒有價值的人,會死。

這柳家人是算準了淩家不會殺子,若柳玉攀可能是淩家的兒子,那柳家便可以以此長期的拿捏淩家。

也因此,柳玉攀必須活著。

“夫人和潘夏是想先迷惑柳家,保住那孩子的命。後麵再找準合適時機,想辦法對付柳家。可她們姐妹倆,都沒撐下來。”

淩懷遠一杯又一杯的喝著,眼角濕潤。

他想夫人了。

他沒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務,沒養好少卿,也沒照顧好玉攀。

他把倆孩子全給弄丟了,找不著了。

哎,難受,心裏悶,要喝酒。

淩懷遠這麽想著,乾脆也不倒酒了,直接抱著酒壇子喝。

定安侯怕人再喝死,出聲轉移淩懷遠的注意,“所以你這些年,不是真的關照柳家。是喂胖他們再殺?”

淩懷遠的長髯都被酒液打濕,他把酒壇放下,“是啊,快到時候了,估計能抄出不少的錢。到時候侯爺多給我分點,我給家裏倆孩子買些小玩意。”

哎,這兩臭小子這次來真格的了,他這做長輩的,也實在是沒轍。要是人能回來,大老爺們低個頭也不是不行。

正想著呢,就聽定安侯毫不留情道:“你先找到人再說吧。”

……

淩少卿兄弟二人不知道有人為他兩醉酒,他們這些天東躲西藏的,終於睡了個好覺。

軍營裏搜尋的將士可不是吃素的,他們為了躲避,全天精神緊張,身上也沒什麽銀子,那麽重的東西都是隨身小廝揣著的。

因此也沒吃什麽飯,實實在在的流浪了幾日。

好不容易吃飽喝足,又有床睡被子蓋,一覺睡到天亮,夢都沒做一個。

黎小魚要上課,他給二人留了字條先走了。

黎九州夫妻二人也從黎小魚那知道淩少卿他們在,不過對他們的事不知道,黎小魚沒說。

他們也要去小飯館,便留了小貓兒在家照看兩人。

柳玉攀一睜眼,就看見小貓兒呆萌的一張臉。

他的小胖爪子正要往他臉上打,被柳玉攀一把抓住,“你小子多日不見,都學會偷襲了?”

小貓兒把另一隻手裏的瓷盒送到柳玉攀眼前,認真的說:“哥哥叫我給你們傷口塗藥膏,說再不塗藥膏,你們要變豬頭啦。”

柳玉攀聞言有些尷尬的放下小貓兒的手,“你哥放屁你都當是真理。”

一旁的淩少卿聽到柳玉攀說的話,無聲的笑了。

這幾日,他見多了沉默不語的柳玉攀,這樣嘴欠找打的,實在懷念。

他要張嘴說話,發現聲音啞的不行。

但依舊堅持著說道:“表弟,那是我師父。不可以這麽說他。”

柳玉攀低頭道:“表哥,你有了師父忘表弟,什麽都向著黎小魚還有他養的貓。”

兄弟二人重複著以前還在黎小魚身邊時,經常會說的話。

想想,那是他們能想起來的,真正快樂的時候。

他們那會,還是表兄弟。

現在,姑且也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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