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這做生意,都不是沒背景的。
黎九章對鋪麵攤位的定價,是一月一兩銀子。包括了後院住宿,以及水井使用。
一兩銀子很多,這讓大家有些退縮。
可看外麵人來人往,他們也知道要是在這有個小攤子,是完全不愁賣的。
更何況還有單獨的水井能用,住宿也不花錢。真要說起來,一兩銀子一個月,在互市並不貴。
趙曉看出了他們的糾結猶豫,“黎大人說,可以簽個契約,先做一個月。下個月的第一天,連著第二月的租子一起交。如果下個月決定不在這擺攤,就隻交一個月的。”
有人因此打消了猶豫,不用家裏想辦法湊出一兩銀子,他們願意試一試。
有人還是不敢邁這一步,怕這一個月沒辦法回本。他們前麵還欠著二兩銀子,不敢再欠。
最後,二十多人裏,有十五人決定在這支攤子賣看看。
按著報名的順序,自行選擇攤位的位置。
基本上都靠前選,一進門就能看見。賣的都是沒見過的吃食,一排吃下去,越靠後的攤子越吃虧。
因為食客的肚子已經飽了,就算想吃也沒有辦法。
十五人選好了位置,趙曉拿著鑰匙去後院的大倉庫,裏麵放著統一定製的小攤車。
攤車掛著長長的木牌,可以自己寫攤車賣的吃食名字。
黎小魚從小就習字,字寫的還不錯,便幫他們寫了木牌,也免他們出去找人寫牌子的花銷了。
因為黎小魚知道賣的吃食是什麽,還會在最前麵和最後麵留個空位,簡單的勾勒出食物的樣子。
就算是不識字,看圖也能看出來賣的是什麽。
把小車攤擺放在各自的位置上後,吃個午飯,買些餅和窩頭做乾糧,就準備回去了。
確定在這擺攤的十五人,回去後要收拾東西再趕回來。
早一天開張,早一天有錢進賬。
他們一個人肯定弄不了攤子,還要從家裏帶人來幫忙。
回到清雲府,黎小魚也開始著手要招第二批學生。
在此之前,夏安那邊也終於有了消息,說有個好鋪麵,位置也好。
不過東家想和他親自談談。
黎小魚在夏安的安排下,在一座茶樓雅間見到了人。
對方也是個開酒樓的,在東集。
他家招牌菜多,生意是東集最好的。那鋪麵在酒樓的邊上,是酒樓專門用來賣散酒的。
生意好,不缺錢。但是願意把這鋪麵讓出來,不用猜都知道,對方圖的不是錢。
果然,在一陣寒暄之後,黎小魚就見對麵那位,人稱祁五爺的清瘦老頭一抹胡子,笑的慈祥和藹,準備給他灌迷魂湯。
“小郎君廚藝了得,老朽也有所耳聞。客來酒樓是老朽從小飯館一步一步做起來的。不說虛話,也不是老朽自誇,東集能有如今的繁榮,與我的酒樓有莫大的關係。”
此時夏安給黎小魚使了個眼色,老頭沒說謊。
東集本來根本就不存在,是客來酒樓還是小飯館的時候,因為菜好吃,吸引不少的食客去品嘗。
那邊慢慢的就聚集起了人,後來越聚越多,還有不少的攤販聚集賣東西,官府乾脆弄成了一個大集市。
有些外商會從互市過來擺攤,知道東集人多,也都選擇東集。
想買外商東西的,知道外商在東集,自然也去東集。
時間長了,就全都固定在東集那邊,人多,集市就大,就熱鬨。
從而,那邊的鋪子價格也水漲船高。
一般來說,除非是急需用錢,不然的話,沒人願意賣掉東集的鋪子。
畢竟留在自己的手裏,能一直生錢呢。
黎小魚接收到夏安的暗示,知道老頭沒誇大,心裏有數了。
鋪子價值越高,對方所求越大。
黎小魚沒接腔,以不變應萬變。
祁五爺故意等了一會,沒等到黎小魚的恭維,他隻好接著說:“按理說,我那鋪子是不該賣的。隻是人這一輩子,所做一切,不是為自己,就是為家人。”
黎小魚坐直了一些,老頭要放大招了。
“老朽已經半隻腳踏進棺材了,不必再為自己考慮什麽。但家裏兒子一個個都不成器,對做菜全都不感興趣。整天就知道吃喝玩樂,有了媳婦也不知道收心。要是一直這樣下去,我怕客來酒樓,遲早會被這幾個臭小子給敗掉。”
黎小魚能明白,敗家富二代,他前世也見了很多。有些真的是吃老本,最後坐吃山空,什麽都沒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很多為了保持那樣的揮霍生活,走上犯罪道路的也不少。
黎小魚靜靜聽著,祁五爺見他神色鎮定溫和,坐在那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也讓祁五爺真的想要傾訴一番。
他有四子一女,四個兒子沒一個行的。大兒子懶,二兒子好色,三兒子愛玩,四兒子蠢笨軟弱。
唯有續弦生的小女兒,自幼聰慧,勤奮好學。對做菜學廚也有濃厚的興趣,更是一點就透。
十歲那年,還將他教的那些菜,寫成菜譜,送給他當生辰禮。
他翻看著菜譜,心裏是真高興啊。
他不止一次的想,小五要是個男娃就好了,那他的鋪子也算後繼有人。
這些年來,小五廚藝越來越好。另外四個也越來越不成器,客來酒樓已經快養不起這四個吞金獸。
尤其是在小飯館出現後,祁五爺叫人來買嘗過,味道是真的好啊。他那時候就知道客來酒樓再繼續這樣,衰落是遲早的事。
而廚師技術學院招生,無疑是加速客來酒樓的衰落。
小吃攤的那些吃食,祁五爺也一樣不落。每一樣都很新奇,味道都很好。
據他所知,這些僅僅隻是二兩銀子就能學到的檔位。
上麵還有更高的存在。
他所了解到的,等著第二批招生去學的廚子,不在少數。
等這些人學成,客來酒樓招牌菜的優勢隻會越來越小。
酒樓是他耗費了許多心血,才做到今日的模樣。
要是真的這樣被敗掉,他死不瞑目。
祁五爺想了許久,與其在四個臭雞蛋裏麵挑一個不那麽臭的,不如直接給小五。
隻要招贅,也不怕酒樓被外人吞掉。
但小五的四個哥哥都不是東西,他怕等他百年之後,這四人會聯合外人來傷害小五。
金錢利益,會使人變成鬼。
祁五爺不想拿他女兒的命去賭。他也想過不然就算了,把酒樓隨便給一人,愛怎麽敗怎麽敗吧。
可當他看見女兒坐在亭子裏偷偷抹眼淚,對丫鬟說喜歡做菜,明明做的那麽好,依舊不能去酒樓後廚時,祁五爺決定和小五好好談談。
父女倆長談一次後,祁五爺確認,小五想要酒樓。但不是為了錢,她和他這個當爹的一樣,就是喜歡做菜,喜歡經營酒樓。
從那時起,祁五爺就在想著,要怎麽給小五找靠山,鋪路。
想了許久,都毫無頭緒。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牙行的夏安,在東集那邊打聽有沒有出售鋪子的。
一問才知,是想替那廚師學院的創立者,黎小魚找鋪麵。
那時候,一個想法就在祁五爺的腦袋裏形成了。
祁五爺對黎小魚說了他的困境,還有小五身為女子,加在她身上的束縛。
黎小魚和夏安聽著,心裏也是無可奈何。
女子手中有錢,要是沒有丈夫和成丁的兒子,是會被吃絕戶的。
所有人都會像吃人的鬼,朝著她湧去,直到將她身上最後一枚銅板搜刮。
更別提這位五小姐上頭還有四個如此模樣的哥哥,祁五爺的擔心,實在是不為過。
這五小姐,就像是擁有一座金山的稚童,靠近她的不可能會是純良善人。
黎小魚終於開口問道:“祁五爺說這些與我聽,是想我幫五小姐和四個哥哥奪家產?”
祁五爺搖頭,一臉正經的說:“老朽想讓你娶我家小五,到時候別說是那小鋪子,客來酒樓都能是郎君的。”
夏安被自己口水嗆住,咳嗽個不停。
黎小魚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晚輩不能這麽做。”
“為什麽不能?我家小五大郎君三歲,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你倆分明是絕配啊!”
祁五爺又掰著手指頭數,“我家小五長得可不差,英氣的很。個頭又高,一把子力氣。老頭子我摔倒不能動,小五直接就把老頭子抱起來了。”
說著祁五爺看向黎小魚,“你這樣的瘦,小五一次能抱兩。多好啊,以後成婚了,你都不怕摔。”
黎小魚哭笑不得,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祁五爺,晚輩成婚,隻會和真正心儀之人。此後餘生,也僅有一人相伴。晚輩與五小姐素未謀麵就談婚論嫁,實在不合適。”
祁五爺不死心,“那你倆多見見不就可以了。”
黎小魚搖頭,這次更堅定,“晚輩不會娶五小姐。”
祁五爺摸著胡子,眼珠子一轉,“既然郎君如此堅持,那老朽隻好退一步。你就收小五為徒吧。”
“不娶妻,收徒能行了吧?到時候小五要是遇到什麽困難,一招手師門來了幾十個師兄弟,肯定沒人敢欺負她去。”
祁五爺說的兩眼放光,黎小魚懷疑這才是祁五爺本來的目的,隻不過是怕他不接受,所以先說了要他娶五小姐。
“祁五爺,你可想好,五小姐要是來這和我學做菜,怕是會有很多的流言蜚語。”
黎小魚並不介意多收一個學生,隻是時代不同,這對五小姐來說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祁五爺擺擺手,“小五自己要的,我來之前早就和她說過。她不怕這些。”
“對了,小五就在隔壁的雅間,郎君要不要見見?”
雖說是詢問,但祁五爺說完,就站起來直接往外走。
見見也不是不行,黎小魚和夏安都跟上了一起去。
“小五開門,是爹。”
祁五爺啪啪的拍門,裏麵傳來腳步聲,吱呀一聲門開了。
門後站著一身形高挑,五官俊朗的“少年”。
“少年”聲音清潤,勾唇一笑帥氣逼人,“爹,談妥了?”
黎小魚終於知道為什麽五小姐不在意了,她穿上男裝,沒人能分辨出她的性別。
那個子比他都高出一些,臉型棱角分明,俊的很。就連聲音都是偏中性,聽不出來是女子。
夏安也看傻了,這哪是五小姐,明明是五公子啊。
三人進去後,祁五爺就先對黎小魚介紹,“這是老朽的小女兒,她娘生她那天起了大霧,所以就叫祁霧。”
隨後又對祁霧介紹,“這位就是你想拜師的黎郎君。”
“黎郎君邊上的,是牙行的夏安。”
祁霧對二人點頭致意,幾人落座後,祁霧又起身,舉著一杯茶,“請郎君收我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