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正友低聲提醒了一句,把電話掛斷,抓起酒杯喝了一口,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景色,半晌,才輕歎了一口氣,掏出腰間的手槍,輕輕擦拭著,臉現出一絲惆悵之色。
鴻雁樓三樓,牡丹廳裡二人對坐,桌子的飯菜都沒怎麼動,我來了之後,萬正友又讓女服務員加了幾道酒店的特色菜,有蒜香醬汁烤排骨、九層塔炒鱔絲,清香雞,蘿卜燉羊排,涼拌蒜薹金針菇,服務員很快將菜肴端,花花綠綠地擺滿了餐桌,桌還有兩瓶五糧液,沒有打開。
我歎了一口氣,拿起杯子,自顧地喝了一口,低聲地道:“咱們兩個人,點這麼多菜,真沒有必要!”
萬正友臉色通紅,把香煙塞到嘴裡,很瀟灑地吸了一口,兩道白煙從鼻孔裡噴出,笑著道:“多點不怕,世事無常,人生苦短,活著要多吃多占,才不至於吃虧,放著大好的便宜不占,白白地讓給旁人,那不隻是浪費了,還是愚蠢!”
我笑了笑,沒有理會他的歪理邪說,而是伸出筷子,夾了鱔絲,放到嘴裡,砸然有聲,感覺味道還不錯,點了點頭,笑著讚道:“老萬,還彆說,這道菜很正宗。”
萬正友聽了,二話不說,叫來女服務員,從皮衣兜裡掏出幾百塊,將嶄新的鈔票拍到她的手裡,噴著酒氣道:“菜做得很好,很合胃口,這是賞給後廚師傅的,快拿去,拿去吧!”
女服務員神色尷尬,有些不知所措,這家飯店雖大,肯給小費的客人卻是極少,她是店裡老人,知道萬正友的身份,不敢推辭,隻說謝謝領導,以後一定再接再厲,為領導服務,轉身退了出去,輕輕關房門,把幾張揣進自己的腰包,拿著剩下兩張,喜滋滋地向後廚奔去。
包房裡,我掏出一包華煙,撕開包裝,從裡麵抽出一支煙放到嘴裡,點燃後深吸了一口,吐著煙霧道:“老萬,你這是怎麼了,好像怪怪的,錢再多也不能這樣花啊,不過日子了?”
萬正友淡淡一笑,捏著酒杯,仰頭喝下一大口,搖了搖頭道:“不是怪怪的,而是徹底想通了,直到這兩天,才算真正明白一個道理,什麼狗屁的功名利祿,爾虞我詐,都是過眼浮雲罷了!”
我感到有些怪,端起酒杯望著對方,沉吟不語,半晌,才低聲地道:“怎麼會這樣消沉?”
萬正友垂著眼皮,將半截香煙丟到腳下,用力踩了踩,雙手搓臉,悻悻地道:“彆裝糊塗了,趙立強已經被抓,下一個應該輪到我了,這個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睜大了眼睛,在等著看我的笑話呢!”
我笑了笑,皺眉吸了口煙,不清楚對方這樣直白,到底是什麼意圖,兜了個圈子,打著官腔道:“老萬,也不能那樣講,從麵傳來的消息,趙立強雇凶殺人的罪名是跑不掉了,他在青陽乾的壞事兒太多,肯定要受到懲罰。
不過,他是他、你是你,現在的問題是,你到底和這樁案子有沒有牽連,如果沒有,不必杞人憂天了,組織會調查清楚的,哪裡會平白無故地冤枉好人……”
萬正友把手一抬,打斷了我的話,歎了一口氣,用手敲著桌子,舌頭僵硬,有些無奈地道:“葉大秘書,這樁案子是和我沒關係,但他進去了,肯定要想方設法把我也咬進去,減輕罪名嘛;而衛國書記那邊,也不會放過大好機會,肯定會落井下石,痛打那個什麼的,這都是明擺著的事兒!”
我淡淡一笑,舉起杯子,與萬正友撞了一下,兩人各自乾了,我夾了口菜,壓了壓酒氣,又打開一瓶五糧液,嘩嘩地滿了兩杯酒,望著對麵那張沉醉的臉孔,輕聲地道:“萬市長,你和趙立強關係很好,平時經常在一起聚會,稱兄道弟的,他又很講義氣,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咬你呢?”
萬正友伸手摸過煙盒,從裡麵又取出一顆點,狠吸了幾口,用手撥弄著桌麵的杯子,語氣低沉地道:“講義氣也要看時候,而且,我們之間的關係很複雜,非敵非友,亦敵亦友,有利害衝突,也有利益捆綁,複雜得很,一時也說不清楚。
其實,要不是心存顧忌,我們都想弄死對方的,起碼我清楚,有好幾次,他都想下手的,隻是到最後時刻,忽然放棄了。”
我暗自吃驚,沒有想到對方會把話說得這樣直白,故作鎮定,淡然一笑,拿著酒杯,輕輕晃動著,低聲地道:“萬市長,你喝多了,剛才這些話,當我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