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梅沉默地背著她，一步一步跨過河道，走上山坡，那裡開滿了藍色的野花。</P>

他挖了個土坑，懷著輕微的愧疚，將她輕輕地放進去，然後立上墓碑，便悄悄地離開了。</P>

宿儺大人說，不日將啟程前往京都，這是他悼念她的最後一麵。</P>

可惜，這個窮鄉僻壤的少女，這一生都無法來到繁華的京都府鄉了。</P>

……</P>

好痛，比心臟發病時還要痛。</P>

為什麼，我沒有一點力氣了？</P>

好冷……冬天了嗎？</P>

想要母親親手做的棉被……不想再回到被病痛折磨的時候啊……</P>

醫生，你是不是在騙我？</P>

死掉的感覺會就是這樣嗎？</P>

我到底是誰？誰創造了我？</P>

好想要力量……學生們快要測驗了吧？不知道虎杖同學有沒有做她給的化學試題？</P>

啊，眼皮好沉啊，好像聞到了洋甘菊的味道，是誰送來了花嗎？</P>

不想死啊</P>

好不甘心</P>

神啊，救救我</P>

純白的意識在一片混沌中漂流，有一雙溫柔的手捧起她沒有五官的臉，輕輕啄吻。</P>

四魂之玉最劇烈的搏動，開始了……</P>

三日後</P>

天雷滾滾，秋雨降落。打濕的泥土濺起在藍色的花瓣上，野花在狂風在狂風中搖曳，卻始終沒有垂落。</P>

陰雲聚集，瘴氣四散，夜色當空，正是山間精怪巡遊之時。</P>

一隻三級咒靈遊蕩來這裡，聞這聞那，好像在找什麼東西。</P>

墳堆上突然有土震落，吸引了它的注意。雨勢漸大，逐漸將土堆衝散，露出了一處深色的衣角。</P>

“砰！”</P>

木碑被雷劈中，霎時碎成兩半。</P>

一隻纖細的手如雨後新筍般破土而出。</P>

一團蜷縮的身影在山坡上緩緩挺直了脊背。伴隨而出的是衝天的怨氣和恨意，整個山坡的野花被這道力量攔腰折斷。</P>

“宿儺……”</P>

少女仰起頭，迎接這大雨的洗禮，身上臟汙的泥土一時間消散不見，隻有濕透的衣裳緊緊貼在皮膚上，寒意侵入骨髓。</P>

心臟有力地搏動著，不斷發燙，為了拯救她的命，四魂之玉已經將力量發揮到極致。</P>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她像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被吸食，被困縛，被人輕而易舉地握住脖子，而她除了絕望地掙紮，還有無邊無際的恐懼。</P>

但最恐懼的不是瀕死的難受，而是對方遊刃有餘的掌控感，如同被關進了看不見的籠子，無論她做什麼，仿佛都在對方的預料之中，毫無自尊與人權。</P>

露子明白，這還是她太弱。</P>

也許她犯了個致命的錯誤——身為人師，自然將思想品德牢記於心，即使她心底明白這裡是動蕩的古代，長期的生活還是讓她時不時地當成了有法律底線的現代。</P>

裡梅說的沒錯，她確實很蠢。</P>

可是，即便是那段天真的時光，她也慢慢將裡梅看成朋友對待，如今像條狗被扔在這裡，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P>

對怪物講人類感情，那就是對牛彈琴。</P>

露子目光一移，看到飄蕩在眼前的咒靈，心裡禁不住地生厭。</P>

她捋了捋發絲，淡淡道：“你也是為了四魂之玉嗎？”</P>

咒靈不明所以地扭曲著身體，聞著她身上的香氣，突然一頭衝上來。</P>

天邊墨色翻滾，一道亮白色的雷霆劈下來，咒靈還沒有發出淒慘的嚎叫，就化成了黑煙。</P>

“我將滌除雜質，斬斷惡念……”</P>

她邁著步子，眼瞳微微泛紅，拿起碎裂的木碑，嗤笑一聲，捏成齏粉，令其在雨中飄散。</P>

“會有那麼一天，我會來‘回報’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