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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邊緣的某處河邊,是瘋漲的蔓葉——這種叫做蔓葉的植物喜水,而且可以長到一人那麽高。
它們也的確長到了一人那麽高。
河麵停著竹筏,上麵放著一隻長蒿。
老乞丐的身形慢慢從蔓葉叢中顯現,鬥笠蓑衣,慢慢地踏上了竹筏。他撐蒿的力氣不大,握著長蒿的手都有些顫顫巍巍,用力地撐了半晌,那竹筏才慢悠悠地來到了河心。
清晨很靜,河水很靜,周圍也很靜。
老乞丐看到河麵的漣漪在跳舞。
他甚至可以聽到雨珠打在蓑衣上那啪啪的輕響。
他歎了一口氣,就連這聲歎息都變得比往日更加冗長。
他歎氣,因為不知何時,竹筏最前頭竟站了一個人。
那人沒有穿那種灰色長長的鬥篷,而是身著銀色的亮鎧,即便是雨絲迷蒙的清晨,都無法遮掩其中的一抹亮色。
他左手提槍,右手拎著一個包裹。
“好久不見啊……章徹。”
微沉的聲音從那人口中輕輕響起,在安靜的河麵上搖來蕩去,有種讓人心悸的錯覺。
“是好久不見,浩永大人。”老乞丐豎著長篙,艱難地拱了拱手,“您從來不去賭坊,當然見不到我這埋了半截的老頭兒……”
“嗬……我沒去過賭坊,你卻認得我。倒是讓我驚訝了,章徹這種登不了台麵的東西,果然有幾分門道。”
“您說笑了……”
“我這個人從來不喜歡說笑。”那名叫做浩永的男子冷冷一笑,“看來我的來意還沒有說清楚。”
他隨手扔出了手中的包裹——那包裹在竹筏中央跌落,一個黑色的東西咕嚕嚕地滾了出來,一直滾到了老乞丐的腳底。
竹筏上多了一道長長的血線。
那是一個人頭。
蒼白到極點的臉色,眼睛睜得大大的,還保留著臨死前最後那刻的難以置信與濃濃的悔恨。
它正麵朝上,就這樣不甘地、怨恨地望著老乞丐。
就像一隻死去的惡鬼。
“喔……特克斯啊。”老乞丐慢慢摘下了鬥笠,望著竹筏那頭兒的男子輕輕笑了笑,然後像踢一塊兒路上不知怎麽招惹到自己的石子一般,將這顆人頭踢進了河裏。
“章徹……阿爾傑大人讓你在這裏像一條狗一樣活上十幾年,你就應該像一條狗那樣聽話的活著……而不是咬死阿爾傑大人另外養的狗。”
老乞丐露出了一絲微諷的笑意。
“嗬,這話說的……你自己……不也是一條狗嗎?”
“找死!!”
一聲長喝!槍出如龍!!
那是殺破雨簾的一條白練!!
鬥笠拋起,老乞丐右手橫篙於胸——那原本顫顫巍巍的手竟安若磐石!
而他的左手慢慢點出,在空氣中輕輕地劃了幾道符線。
雨開始顫抖。
開始匯聚。
那千萬雨絲竟凝於一瞬,和著那驟然暴起的長篙,向著那電光一樣的白練,重重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