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因為情緒而輕泄的劍意，凜然如風，怒卷殘雲。連籠在山間的灰色霧氣似乎都在那一瞬變淡了些許。

卻，隻是一瞬中的些許。

四周高大如林的墓碑開始輕輕顫動，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破墓而出，沉沉的死氣在短暫的壓抑後，竟變得更為濃鬱了起來。

約裏克微微皺了皺眉，一聲輕咳後，那些蠢蠢欲動的死氣又慢慢地平息了下去。

“或許吧，深仇大恨之類的東西，可是我卻並不在乎……”約裏克看著亞索冷然一笑，“我在乎的是，你的一個人情便是一劍，隻怕你傾儘全力的一劍，在易的麵前連屁都不是。”

亞索皺了皺眉，卻是微微沉默，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世人皆知，天下劍聖為四，卻不知，即便是劍聖，亦不是劍中的王者，即便他們引以為傲的劍意也一樣。”

“確是沒錯……”亞索微微沉默，“可是我傾儘全力的一劍，怕是連大師境的人都不敢接，你說連屁都不是未免也太過了些，這一劍在易麵前，至少……至少也是一個屁。”

“嗬嗬，雖然我並不認為你高看了你自己，畢竟也是劍聖的傲氣，可是，你卻太小瞧了易……或許你說的對，至少是一個屁。”

“你到底幫還是不幫？”亞索報劍而立，眼中露出一絲不耐。

“脾氣差，不像求人的態度。想要找人可以，叫一聲哥……”

“哥！”

乾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倒是讓約裏克微微一愣。

“這下便可以了罷……”

“……是可以。”

“隻是不知道，鬼市千百裏，千萬人。即便是鬼市之主的你，如何去找他……或者說，怎麽不打草驚蛇地找他？”

似乎是聽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一般，約裏克臉上露出一絲微諷的笑意。

“怎麽去找他，你可能還不清楚罷……”

“這座山上的墓，皆為鉑金之上。數百年，千百座。”約裏克慢慢地站起，似乎是不堪這樣的動作，背上的棺材發出一聲輕輕地嗡鳴。

“可數百年，埋在鬼市的屍骸，又何止千萬……”

“屍骨安處，便是吾之爪牙。”

約裏克拿起了那柄奇怪的鐵鏟，重重地插在了地上。

灰色霧氣微微一滯，竟慢慢向著那柄鐵鏟洶湧而去，儘入埋入地底。

似乎，那鐵鏟之下，是灰霧的墳墓。

……

……

鐵匠的院落很小。

小到放不下清水池塘，放不下一棵孤寡的樹。

院落又很大。

容得下一缸雨水，一壺劣酒，一碗碎山茶。

老鐵匠坐在歪歪扭扭的躺椅上，雙腿擱在石桌，腳趾拎著破了洞的草鞋，一把碎茶，一口劣酒，慢慢悠悠地喝著。

有風過。

似是而非，像當年櫻花樹下的心跳。

他怔了怔，有些認真地坐起，腳慢慢放下，觸碰到了再尋常不過的青石板磚。

鬼市似乎是活的……在地下。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原本有些倦容的蒼老臉龐，似乎變得更加蒼老。而他的眼眸，卻如夜空的星辰般流轉，璀璨不可方物。

躲得過，但他……

還會繼續躲下去嗎？

他不知道。

他掀開破舊的布簾，進屋，拿起了一柄沒有開過鋒刃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