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紙張被輕輕推過桌麵，打過蠟的高級會議桌與優質紙張磨痧出悅耳的紙張聲，你伸出手指輕輕摁住快要滑過頭的文件，用印刷體一般的字跡寫下了“羅德島博士”的字樣。

你彈指將文件射向執政官，年輕的烏薩斯男子穩穩接住紙張。當他看到署名那一欄時不由得啞然失笑：

“您的字跡真不像人能寫出來的，雖然十分賞心悅目，也看得出並非印刷……但您一定要用這個名稱簽字嗎？”

“我就是羅德島的博士。”

“我知道，但是這裏不應該簽署真實姓名，或者說，代號也可以？這種表示職位的簽名，就像我在我的那一欄寫上‘切爾諾伯格執政官’一樣。”

你聞言感覺他說的確實有道理，但你叫什麽來著？d45傾斜鋼裝甲？殤者殤矣？猞猁子回魂？白天？拉普蘭德的狗？

許多的名字如洪流一般從你的腦海中掠過，回憶自己的名字讓你心煩意亂。阿米婭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伸出手來摸了摸你的後背。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你沉聲道：

“就以博士稱呼我吧，我喜歡這個名字，你也可以認為這是我的代號。羅德島的‘博士’在最近十年之內指的都是我，這一點其他羅德島高層也可以證明。”

“嗯嗯。”阿米婭點點頭，認真道，“我們隻有這一個博士哦。”

執政官聞言點了點頭，“請原諒我的冒犯，那麽我代表切城全體市民認可這一說法。順帶一提，我的名字是卡加瑞斯托·卡加·希狄梔，您可以稱呼我為卡加或者希狄梔。”

你點了點頭，看向手邊一遝厚厚的文件，看到這個人的署名的確如他所說。

會議已經進入了尾聲，在過去的兩個小時內，你和阿米婭代表羅德島一方和切城方麵簽署了很多協議，比如自由貿易共同宣言和許多商業訂單，切城為羅德島提供了大量在島上難以生產的重工業產品，例如各種工業機床和源石技藝相關設備，而羅德島則提供了醫療援助和高級醫療藥物。

此外，你們還共同擬定了未來可能會組建的“城邦聯合”。其目的為調解城邦之間的貿易衝突，化解不同民族之間的矛盾，建立以羅德島為調解方的地區緩衝機製，避免各個城邦之間發生重大衝突。

這種聯合不會使城邦直接背叛自己的民族，也不會讓城邦宣布獨立，更不會直接建國。許多人對於建國兩字存在誤解，認為建國是一種激動人心的光輝事跡，但這兩個字包含的血與淚的代價以及無數被曆史埋沒的失敗則無人問津。

你要做的隻是讓羅德島周邊的城市能給你提供材料，並且這塊區域不打起來也沒有整合運動就行了。隻要這裏穩定下來，整個泰拉大陸都會看到這種誘人的穩定繁榮。看起來沒有直接與烏薩斯發生衝突，但這種誘惑終將會在知識分子群體中形成一股新的思潮，怎麽樣都能給烏薩斯和維多利亞那兩個還在搞帝國主義大國添堵。

事實上你這麽做，一來是安撫這些借機上位又不想叛國的切城新貴，二來其實也包含著……誘導烏薩斯來主動進攻你的意圖。

在你和羅德島的治理下，切城經濟要是不起飛，你這個海嗣博士就可以直接回海裏摸魚去了。而切城經濟起飛了，以烏薩斯貴族們那群聰明卻又跳不出帝國主義的德行，肯定是會想辦法吞並因整合運動而借機減弱與帝國聯係的城邦，而不是搞合作互利共贏。

如果烏薩斯貴族們來打你……那你帶著一群穿星際動力甲的乾員們再打回去……這總不是羅德島侵略烏薩斯吧？這是解放啊。

當然，你還是希望不起衝突的。愛好和平倒是其次，關鍵是烏薩斯貴族能動員起來的士兵也太菜了，砍起來也沒意思啊。如果能和皇帝的內衛過幾招給你的星際動力甲部隊練練手，那你還感興趣一些。

簽訂的協議中，有一份協議至關重要。那就是羅德島會在切城，以及之後加入城邦聯合的城市中，安排羅德島直屬醫療部，統合當地醫療資源進行感染者救助工作。

這個安排看起來和紅十字會差不多，但其實包含一個很重要的權力，那就是負責給老百姓普及感染者和礦石病的知識。

感染者不是一個單獨的種族，更不是一個單獨的民族，任何人都可能感染，任何人都有可能治愈，感染礦石病以後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感染者依然可以從事正常的勞動。礦石病主要的感染源甚至不是感染者，而是源石活動。

在這種前提下，人們對於感染者的歧視往往來自兩方麵：第一是害怕被感染，第二也是最主要的一點就是轉移矛盾。

需要指出的是，礦石病和麻風病以及鼠疫存在根本性的差異，人們會把麻風病人（以及看起來麻風的人）丟進麻風病院，卻做不到把占人口百分之十幾的感染者丟進固定的地點。

非要說的話，烏薩斯對於感染者的態度更類似於對待“瘋癲的人”，貴族們通過各種如同佛朗哥對待加泰羅尼亞地區的汙名化和文化扭曲一般的行為來“遺棄”感染者，卻又在另一方麵鼓吹他們“解救”了感染者。烏薩斯對於感染者根本就不是用醫療機構去救助，而是用一種司法機構的方式去扼製感染者應有的權利。

眾所周知，在烏薩斯那群蟲豸的治理下，沃土千裏的烏薩斯甚至做不到農業自給，很多人認為感染者是因為資源不足才被排斥和孤立的。

而你作為海嗣卻看得很清楚，即便沒有感染者，烏薩斯也會隨便挑一個好欺負的群體去孤立和屠戮。一開始選擇感染者作為迫害群體，或許有所謂的“道理”，但這種對於感染者的全麵排斥發展到了後麵，無疑變成了底層人群對於發泄欲望的暴動，就像塔露拉童年時看到的那種集體殺害感染者的小木屋一樣。

想到這裏你真是恨得牙癢癢，這一切絕對有黑蛇那個蟲豸在推波助瀾。考慮到黑蛇奪舍了在那一幕動搖的塔露拉，以及黑蛇的智力，你覺得甚至這種幾十年前開始的集體排斥運動都有黑蛇設計好的部分。

而羅德島醫療分部的職能就包含化解這一汙名化過程的工作。

“博士……僅僅是這樣嗎？”

離開會議室的路上，阿米婭開動輪椅到你身邊小聲問道。

“當然不是，阿米婭。”你握住她的手輕輕寫道：

“一個隱藏的職能是，羅德島可以宣布哪些人可以救治，哪些人已經步入了礦石病晚期。”

是的，羅德島醫療部最重要的職能，是實行生命政策。

人們在考慮問題是，如果一方是壞人，那麽人們會很容易認為另一方就是好人。事實上大部分治理問題中，雙方都是壞人。

長期的排斥之下，迫害者和被迫害者之間早就形成了錯綜複雜的加害關係，無數的普通人在感染者身上發泄欲望，感染者又何嚐不是把還沒壓迫到自己頭上的壓力和欲望發泄到並不全是歧視感染者的普通人身上？例如整合運動。

羅德島醫療部的潛在職能，就是將觸手深入各個城邦之中，將那些反社會反人類的感染者宣判死刑，並且極力救助無辜的感染者使其回到正軌。

顯然，從羅德島醫療部裏康複並回到社會的病患會成為羅德島最直接的擁護者。

作為一個公開機構，“救助病患”這一點也存在更深遠的意義。

那就是，被“羅德島”治好的“感染者”，其“痊愈”的消息將得到證明和社會的認可。而無法救治的“感染者”則會得到無救的證明和社會的知會。

那麽，從醫院裏走出來的康複者在被歧視的時候，其實就涉及到挑釁公開機構的權威了，因為羅德島就是泰拉大陸上對於礦石病研究和治療最前沿的組織。而羅德島是各個城邦邀請入駐的，挑釁羅德島其實就是在挑釁當地治理機構。

同理，如果羅德島宣判了無法救治，那被宣判的感染者做的任何暴行都沒有正義性。在這個已經極力彌合感染者與非感染者對立的前提下搞感染者暴動，完全屬於找死。

當然，羅德島還可以掌握感染者的資料，同時通過平價有效的治療擠壓地下診所的市場，同時吸納灰色地帶的醫生等等……一係列深遠影響都是奔著整頓感染者的各種問題去的。

這些問題在你的引領下肯定能極大地緩解，等消息傳開了，看誰先坐不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