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樓上下來,姰恪也匆匆忙忙背著藥箱,一手拎著隻皮箱走到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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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四爺正背身立在壁爐前,手握聽筒講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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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前廳燈火通明,卻十分清靜,男人的語聲清冽沉穩,果斷而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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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父親放心。
”</p>
“不會太緊迫,還沒有迎麵相攻,杜審能頂住幾日。
”</p>
“嗯,但我不太放心,請父親將宋大夫送上專列,我讓姰恪留在公館,再留幾個人過去,幫著母親一起照看孩子。
”</p>
姰暖靠在樓梯欄杆邊,卷密睫羽半垂,視線盯著腳下瓷磚倒映的水晶燈影,微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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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四爺還在繼續跟江大帥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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姰恪靠過來,低聲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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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
讓我留在雲寧?
那他為什麼還要帶你走?
你也留下,我們一塊兒守著孩子…”</p>
柏溪開口,低冷打斷他的話,“四爺這樣決定,自然有四爺的原因。
”</p>
姰恪不解地看她一眼,挑眉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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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什麼原因?
暖暖跟他回去,又能幫他什麼?
”</p>
“她手無縛雞之力,醫術還沒有我好,我都留下了,她跟著回洪城更沒有必要,離開孩子,牽腸掛肚,到了那邊還是在大後方每天乾等著…”</p>
柏溪不耐煩地瞪他,“你話真多!
軍令如山,你聽安排!
”</p>
姰恪無語,“我又不是他的兵…”</p>
他和小外甥都留在雲寧,當然希望姰暖也留在雲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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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能確定雲寧不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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姰暖心裡有些空茫,思緒也無法集中,沒聽兩人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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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城若不打仗,闊闊我也一定會帶走,現在將他留下是迫不得已,所以要你待在江公館守著他,有你和我母親都在,爺跟暖暖才能安心。
”</p>
江四爺不知何時掛斷聽筒,側身看過來,淡聲解釋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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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瞳眸幽黑靜謐,又看向垂著眼有些懨懨的姰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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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淺歎,提腳向三人走去,話語稍稍溫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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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暖暖,和闊闊不同,在大帥和夫人眼皮子底下,有人想害闊闊,很難。
”</p>
“可爺走了,沒人會像護著闊闊那樣,去護著暖暖。
”</p>
“她跟在爺身邊,最安全。
”</p>
姰恪啞了聲,唇瓣輕咂,沒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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姰暖半斂的眼睫顫了顫,緩緩掀起,看向江四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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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烏發披散,一張素白小臉兒,那雙月眸黑白分明,烏瞳沉黯沁著蒙蒙霧光,沉靜溫順地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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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四爺看著她,伸手握住她纖細臂彎,將人拽到懷裡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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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吻她額發,撫著她單薄背脊低聲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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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公館那邊爺都安排好,姰恪和秋姑姑都留下,也交代了表姐和季涼,母親把闊闊當眼珠子,他不會怎麼樣。
”</p>
“我們先回去,爺答應你,如果戰況安穩,兒子會接過來。
”</p>
——</p>
柏溪開車,江四爺帶著姰暖直接登上專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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姰恪和秋姑姑,連夜被安排回江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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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館的庭院裡已經停了七八輛洋車,先前陸續被召集來的軍政府將官,此時都在二樓書房裡緊急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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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靜太大,鬨得整個公館上上下下了無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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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媽帶著姰恪和秋姑姑,上樓去見大帥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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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廳裡,薛紫凝攏著披肩從房裡出來,立在一樓走廊口,眺目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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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太和江川,先後從二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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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立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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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太秀婉柳眉淺蹙,“很多軍官,這樣子,是不是又哪裡起了戰事?
”</p>
江川低聲說,“姰大夫趕過來,可怎麼不見四哥?
真打仗,他不來參加會議?
”</p>
薛紫凝若有所思,“四弟該第一個趕回來,可他現在還沒來,說不定是洪城那邊…,他已經動身回洪城了?
”</p>
三姨太驚愕掩唇,“什麼?
洪城那邊才定線多久,又有人要打?
南線那什麼偏僻的小地方,這麼多人搶?
”</p>
薛紫凝安靜看她一眼,“沒人願意搶,可地域都相連,越不過去,不打下南線,江係軍怎麼往南再擴領土?
東南軍怎麼往北吞噬?
”</p>
三姨太抿唇,淺淺提了口氣,遲疑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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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爺的婚宴…,豈不是隻能,推延?
”</p>
戰事當前,天大的事都要往後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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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定,已經帶姰暖走了。
”薛紫凝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