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不去看仙人時,仙人卻靜靜地望向了她。
削桃枝的聲音不知何時停止了。
“小花。”陶眠不去問榮箏為何晚歸,去了哪裏,也不問她為何流露出如此隱忍的神情,他隻是和徒弟做了一個約定。
“等我們解決了棲凰山莊的事,回到桃花山,為師與你做個約定。”
“約定?”榮箏不懂,“小陶有什麽事要我幫忙,直說便好。我給出的承諾,一定會兌現。”
“承諾是單方麵的,約定呢,就是兩個人的事。師父有要你做的事,也有為你做的事。”
“我……”榮箏有些無措,過去的她都是為杜鴻單方麵做事,然後得到獎賞。
那些賞賜,無非是寶物金銀,對於杜鴻來說,無足輕重。
閣主絕不會為她做什麽事的。
“快點答應下來,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說不準明天就忘了。”
“好。”
在陶眠的催促下,榮箏隻好點頭。
仙人見她應了,才展顏一笑。
“你問我的那個問題麽,等你回到了山,自然有答案,不必我來贅言。好了,快入夜了。你先把晚膳用好,今晚好好休息。”
“休息?”榮箏又恢複了活力,“小陶,這屋子裏的東西可不好搞定。要我怎麽休息?嚇都嚇死了。再說你有什麽計劃,講出來我幫你呀!”
陶眠手中的桃枝輕敲兩下方桌邊沿。
“山人自有妙計,你就瞧好吧。”
雖然不明白仙人要搞什麽名堂,但榮箏還是乖乖聽話,吃了晚飯,然後靠著椅子等。
陶眠一直在閉目養神,雙腿盤起,坐在床榻中央。
晚飯他一口未動,榮箏勸他吃點墊肚子,被他婉言拒絕了。
夜幕四合,榮箏打了個哈欠,腦袋一點一點。
不知是否白日和杜鴻周旋時耗費了太多心力,她今夜格外疲倦。
想和仙人說一聲,但她連吐出清晰字句的力氣都消失了,隻能放任自己墜入夢鄉。
均勻的呼吸聲響起,帳內的仙人悄悄睜開一隻眼,覷著自家徒弟。
確認對方睡著之後,他打開芥子袋,把昏睡過去的五弟子搬進去,袋口收緊,收縮成原來的大小,再妥帖放回袖中。
這樣不管外麵鬨出再大的動靜,榮箏也不會被傷害半分。
做好這個工作後,陶眠把他事前準備好的所有香燭捧出來,每隔一段距離立一支,均勻地繞著屋子擺放了一圈。
他手中的桃枝在地麵輕敲兩下,所有的燭火同時燃氣。
在森然的冷光中,每根香燭的後麵顯出一位修士的魂靈,所有亡魂齊齊望向站在最首的陶眠。
陶眠神態恣然,眉眼和暢。他麵朝在場的修士,理了理衣袖,欠身,微一拱手。
“有勞諸位道友。棲凰山莊今日一劫,不破不歸。”
眾亡魂還以一禮,場麵靜寂而肅然。
禮畢,修士們紛紛屈膝打坐,手中掐著各式各樣的訣,無聲地吟誦。
陶眠望了望窗外月色,桃枝再次點地。
這次,不再輕似燕尾曳水。
第一擊,如撞山鍾,地麵出現道道深隙。
第二擊,如雷裂天,屋內的裝飾陳設儘數崩碎,瓦片紛紛墜地,房屋搖搖欲傾。
第三擊,如龍出海,整個山莊仿佛被一張從天際傳來的巨網籠罩,狠狠為之一震!
一道從莊主寢居向外擴張的結界,和從山莊四麵向內收攏的結界相碰撞,兩股同源但方向相對的力量幾乎要把山莊捏個粉碎。
在這連續不斷的破裂坍塌聲中,又一聲尖銳的鳴叫撕裂長空。
房屋已經坍塌大半,透過光禿禿的頂,陶眠得以看見一隻暗紅色的巨凰在他頭頂振翅。它雖然有凰的樣貌,但翅膀染血,眼球渾濁,粗壯的腳鐐纏繞在它的雙足,將它深深鎖在山莊,無法逃離。
陶眠本身是仙,親眼目睹有神性的靈鳥變成這副模樣,心中一澀。
“人和鳥,怎麽都要被束縛。”
他歎惋一聲,抬頭,看向凰鳥背上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