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沉硯(2 / 2)







“……洗石頭?”

“對,”榮箏四處找了找,最後在一簇矮小的灌木間翻出一隻銅的澆花壺,“就是用這個洗。”

隨後她站起身,給陶眠指了指山下,他們剛剛經過的一眼泉水。

“打水就在那處。”

“……”

陶眠不免扶額,他實在是想象不出他們浮沉閣的殺手工作壓力有多大。

前影衛之首有點人格分裂,現影衛之首明顯刻板動作。

榮箏信心滿滿。

“沉硯師弟沒有朋友,也不喜歡搞些風花雪月的花樣兒。隻要不出任務,他必然會出現在這裏。我們隻要守株待兔。”

陶眠想進一步了解這個沉硯的立場。

“他雖為你師弟,畢竟是浮沉閣的人。小花,不管杜鴻到底怎麽想,你現在是在被浮沉閣通緝。不會自投羅網麽?

如若你覺得避不開一場廝鬥,記得提前告訴為師。”

陶眠是為徒弟著想,榮箏明白他的好心,但她堅定地搖搖頭。

“浮沉閣通緝我的任務交給了另外的影衛,不歸沉硯師弟管。隻要不是分內的事,沉硯絕對不會插手,他就是這樣的性子。”

“成吧。”

陶眠起初以為是徒弟想得太簡單,對前同事過於信任。

但等他見到沉硯本人後,他和他想象中的形象大有出入。

沉硯個子矮小,隻到正常成年男子最末一根肋骨的高度,但很精瘦,一看便知是常年不舍修習的人士。

他的右腳是跛的,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後來受過傷。

但這傷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的根基,否則心思縝密的杜鴻也不會把他抬到影衛之首的位子。

他很沉默,看見大石頭山上的大石頭旁多了兩個外人,也沒有太驚訝,反而視若無睹,到灌木叢那裏扒出他的澆花壺,一瘸一拐地準備下山接水。

以他的功夫來說,幾個飛躍下山不是難事。但他仿佛偏要為難自己,堅持從那坑窪不平的山路下行。

陶眠用眼神詢問榮箏,榮箏搖搖頭,手指抵在唇間,示意他不要講話。

等沉硯的身影消失了,榮箏才開口解釋。

“小陶,莫急。我們無須表明來意,等沉硯自己琢磨清楚了,就會告訴我們答案。”

陶眠瞬間就明白了沉硯是怎樣的人。

他做事一板一眼,下山打水用走路,別人的任務不過問,可見是一個有自己的章法的人,並且貫徹得很決絕。

雖然他們直接問更明白,但亂了沉硯的章法,恐怕他就不肯說了。

所以榮箏才要他給沉硯時間慢慢想。

如果褪去浮沉閣殺手這層身份,沉硯就像生在這座山上的一位苦行修者。他按部就班地打水、上山、洗石、再下山打水。

澆花壺的容量有限,每次僅僅能洇濕一小片。風一吹,沙土黏糊糊地覆蓋,相當於白洗。

但沉硯不在乎做這件事有什麽成果,有什麽意義,他隻是在做。

細流衝洗,沙礫覆蓋。再衝洗,再覆蓋。沉硯的靈魂就像這石頭一樣,有了紋理。

這是他自己的修行。

作為兩個擅闖的外人,自然不能擅自破壞了人家的修行。

沉硯幾個往複,下行複上山,那塊石頭濕了又乾,乾了再濕,終於大致被衝出一個人那麽大小的區域。

陶眠又在旁邊破壞花草樹木,那幾根草被他拔得禿頭。

榮箏那片兒已經徹底禿了。

時間在二人的無言中漸漸流逝。迫臨黃昏,沉硯終於開口說第一句話。

“箏師姐,繡雪不在我手中。

也,不在其他十一位弟兄之手。

它被閣主贈予旁人。”

沉硯說話的語速慢,停頓和別人也不大一樣,但吐字格外清晰。

哪怕榮箏一個字都沒問,他也圓滿地回答了對方的全部問題。

等他把問題回答完,榮箏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差。

“我知道了,多謝沉硯師弟。”

她已經知曉繡雪劍的下落,它隻會被杜鴻贈予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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