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這樣強調,就說明在他心中越是介意這件事。
為什麽六船可以,為什麽他不行。
六船跟在仙人身邊一年有餘,在他消逝後,沈泊舟也是本本分分地做了一年的老實徒弟。
或許百般不情願,但終究是一年的相安無事。沈泊舟照顧自己,照顧陶眠,做些桃花山弟子三樣必修功課——劈柴、燒飯、曬師父。
他大概是有點完美主義,儘管是為了讓陶眠放鬆警惕,騙人的,卻也一絲不苟地做好了。
午夜夢回時,他或許想過,不如就這樣留在桃花山,一輩子,過著平淡卻無煩擾的生活。
陶眠從來不會刻意讓他的徒弟成為怎樣的大人物,以此來證明他這個師父教導有方,是個牛人。
他不需要這個,他對徒弟唯一的期盼,就是他們能平安快樂地活著。
仙人沒有給沈泊舟機會嗎?
不,仙人給了他機會。
一年的朝夕相處,四季輪回,他又怎麽會看不出六弟子已經換了芯子。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看得分明。
但沈泊舟在徘徊後,毅然舍棄了這僅有的機會。
他和他的師兄師姐一樣,要走出山。
想到這裏,陸遠笛的眼中不免有悲涼。
——你和我,和我們一樣,要走出山。
陸遠笛一時分神,沈泊舟敏銳地捕捉到這個時機。
他乘隙而入,手中的劍快極,就要命中陸遠笛的要害。
如若是陸遠笛本人,這一劍或許威脅並不大。
但來望的身體早已是平常人的身體,他吃不住這樣威力迅猛的一劍。
眼看著陸遠笛就要被捅個透心涼。
錚——
榮箏擋在陸遠笛麵前,有些急迫地問她。
“二師姐,有沒有受傷?”
陸遠笛想對她搖搖頭,但她的身體突然一震,視線裏所有的物景都隨之一晃。
……果然這殘缺的魂魄撐不了太久麽?
陸遠笛知道自己快要到極限,可惜沒能親自與小陶道別。
算了,不見也好。
再道別一次,也不過是讓他平添一份心傷。
她這樣想著,重振旗鼓,不再胡思亂想。
她打算速戰速決,把沈泊舟儘快解決掉。
然而眼前的景又是一晃,隨之產生了強烈的剝離和不適感。
陸遠笛忍著這股怪異的感覺,緊握手中的劍。
……
手裏是空蕩蕩的。
她錯愕地望著自己的掌心,那裏已經重新變回飄渺半透明的靈體狀態。
看來她的靈魂沒辦法與這具現找的軀體完美融合,稍有強烈的刺激,魂魄就會被身體排斥。
……榮箏呢?
這時陸遠笛突然意識到大事不妙。在她的靈魂被震出體內的時候,榮箏用自己的劍,為她擋住了沈泊舟的一擊。
那時三人的距離相當近,瞬息間都可能產生多種變化。
她還沒來得及確認榮箏的安危。
陸遠笛立刻尋找榮箏的身影,然後她看見,胸膛被鮮血緩慢塗抹成一片的榮箏。
還有她身後的“來望”。
沈泊舟的軀體忽而倒在地上,原本安居在期內的魂魄,轉到了另一人身上。
“來望”從榮箏的肩膀處,露出了自己的臉。
“雖然被另外的靈魂寄宿的感覺並不好,這讓我自己的魂魄處於不定的狀態,若是不緊緊抓著,就要飄到旁人身上去了。
但如今看來,這樣對我,倒也是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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