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蜈蚣風箏,元日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才能說出那種震撼。
它的主體是黃顏色,榮箏最喜歡穿這種顏色的衣裙。除了鵝黃,還有藍和紅兩種顏色搭配穿插。
一節接著一節,如同連綿的山巒,跌宕的海波,在風中起伏。
元日驚訝得微微張嘴,不管這風箏是誰做的,都足見其中的巧思和工夫。
他的視線不禁移向遠處的陶眠,在放風箏的途中,仙人離他們又遠了些。
“這是小陶自己做的風箏。”
仿佛看穿了元日心中的困惑,榮箏輕輕地說道。
“每一個,都是他親手做的。”
“沒想到……仙人竟然做了這麽多。”
榮箏微微笑起來。
“我說我在夢中,夢見了一個蜈蚣風箏。他把這事記在心裏,始終沒忘。那些燕子啊、蝴蝶啊……還有那隻特別像雞的鷹,都是他之前做的失敗品。仗著藝高人膽大,他倒是把它們全都放上了天。”
她用打趣和調侃的語氣說著話,聲音微微氣喘,偶爾要歇一歇才能繼續。
但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小元日,你長大了。我記得我剛見到你的時候,你蹲在路邊,兩手抱著一個殘缺的果子啃。
那果子,應該是山中的猴,或者別的獸咬剩下的,太青澀,酸得倒牙。連野獸都不吃得果子,你卻當成什麽寶貝似的,還怕我搶。
我那一刻動了惻隱之心,這我不否認。但我有、更多的私心。
我想讓你代替我,繼續陪著小陶。”
榮箏把手從鬥篷裏麵伸出來,手掌向上,托舉著被光籠罩的長風箏。
“知道自己的壽限,並不是一件壞事。這世間,有人依依眷戀,有人急著訣別。我知道自己體內的毒,曾經也不想理睬。我知道每朵花都要凋謝,我隻是花期短了些,但我接受。
直到我遇見了他。
生病的滋味很難熬,治病又是另外一重折磨。我苟延殘喘,隻為在世間多拖延幾日。過去的榮箏會說什麽呢,她會說,永別了,人世,下次本姑娘不來了。
現在的她,唯有祈求,讓我再走得慢一點,讓我再看他一眼。”
榮箏微微抬頭,望著淚眼婆娑的元日,輕拍他扶在素輿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