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莫要打斷,”陶眠緊張得不行,“我正在溫習等下的儀式,我感覺我要忘了。”
薛掌櫃那隻烏骨扇永遠不離手,他敲了敲手掌。
“要不你別當這高堂了,我來代勞。”
“……再多說一句,小心我把你推下觀星台。”
陶瓷跟在陶眠旁邊,眼睛緊緊地盯著麵前的台階。等下新人就要從這裏上到觀星台。
至於陶土,它在陪著新郎新娘。
這次的儀式簡約而鄭重,藍枳和程百裏商量好了,不需要請太多的人,也不用太繁瑣的環節。
因而婚禮上沒有外人。人手不夠了,陶眠就用紅紙剪了許多大小不一的紙人,用來幫忙。
藍枳在小紙人的協助下,完成了梳妝。她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鳳冠霞帔,眉間桃花鈿。
她用精致的團扇遮擋住自己微微泛紅的臉,眼睛卻彎成新月。
門上傳來咚咚的兩聲,是迎親的紙人在敲門了。
藍枳手邊的紅色小紙人們嘰嘰喳喳地翻身起來,圍在新娘子身邊,催促著她出門。
藍枳拿起團扇,緩緩起身,喜服上的鸞鳥刺繡流光溢彩。
小紙人先她一步把門打開,跨過門檻。脖子上係了一團紅繡球的陶土汪地叫了一聲,搖搖尾巴。
藍枳一隻腳跨出門,隨後另一隻腳緊挨著站。
院內的那株桃樹開花了,風一吹簌簌飄落。
程百裏就站在樹下,他今天沒有戴眼上的布巾,眼睛無神地睜著,卻在藍枳出門的那一刻,將目光移到她身上。
藍枳望著花下的人,一步一步,步履堅定地走向他。
程百裏嗅到藍枳身上獨有的花香,唇角揚起,把綰有同心結的紅綢遞給她。
“你今天一定很美。”
他看不見,但透過朦朧的光影,他仿佛能觸摸到藍枳周身那股暖融融的光暈。
藍枳牽著紅綢的一端。又借著紅綢的遮擋,悄悄地牽住他的手。
她俏臉暈紅,難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步出道觀,陶土在前麵開路,小紙人抱著各種紙剪的樂器,吹吹打打,緊隨在新人身後。
山間頓時響起了喜慶的調子,程百裏和藍枳踏上那條鋪滿桃花的山路。
桃花山的靈獸們都聽到了這調子,從各處匯聚到山路旁邊,靜靜地觀禮,目送著這對新人走入山中。這條山路程百裏已經走了無數次,所以不覺得陌生,但他們依然走得很慢。
按照之前定好的計劃,在前往觀星台之前,他們還要去一個地方。
藍枳和程百裏牽著紅綢,站在師兄師姐的墓碑前。
藍枳輕聲對他們說話。
“顧園師兄、遠笛師姐、流雪師姐、隨煙師兄、榮箏師姐、六船師兄、元鶴師兄……”
她一口氣念了師兄師姐們的名字。
“八果今天要嫁人了。”
她轉過臉望著程百裏,後者總是能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頭,嘴角噙著笑意。
“這是我選定的人。我自幼與他相識,今後也會共度餘生。
他將是此生陪伴我最長久的人。”
藍枳說到這裏,忽然有些哽咽。但她不想在師兄師姐麵前哭出來,稍微平複了情緒,才繼續說下去。
“我們將一直相守,生不能同時,死必將同穴。對了,我還要和師父說,在這裏給我留個地方,和師兄師姐們做鄰居。”
藍枳說不下去了,程百裏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桃花山的諸位師兄師姐,”他也給出了自己的承諾,“我自年少時就與藍枳相伴,今後,也會與她長相廝守。我一生都在學著如何去守護她,過去做得不好,今後再接再厲。”
藍枳被他最後這句再接再厲逗笑了,程百裏聽見她的笑聲,嘴角的笑意也加深。
禮樂再次響起,他們要前往下一個地方。
在離去的時候,藍枳福至心靈,回首。
那空寂的墓碑前,似乎站了七道身影。他們穿著喜慶的衣服,含笑目送著小師妹離開。
隻是一眨眼,那些身影又消失不見。
程百裏輕聲問她怎麽了,她回說沒事。
“大抵是……見到了幾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