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生爹娘不知身在何方,養父母臨終把他托付給了我。這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讓我把他養到一半扔出去?我怎麽舍得?”
陶眠這話也紮到薛掌櫃心窩子了,他似笑非笑地望著對方。
“那我怎麽記得若乾年前,有個人在街角撿了個孩子,卻把他當成負擔,推給別人養呢?”
“呃……”
陶眠一陣心虛,也沒有了方才的囂張氣焰。
“薛掌櫃喝茶不?我給你泡點。”
他把剛才揣進袖子裏的茶包又明目張膽地拿出來。
“……不用,喝你的吧。”
雖然陶眠偶爾怕程越在山裏悶得慌,經常帶他到人間玩玩,但程越其實還是更喜歡待在桃花山中。
他比桃花山之前的有緣人都要留戀這個地方,這點倒是叫陶眠很稀奇。
程越十歲了,從這個年紀開始,小孩子的五官逐漸褪去稚氣。
陶眠看著他,偶爾會出神,總覺得他長得像哪位故人。
程越雖然年紀小,但很懂事。當初他養母讓他做桃花山小苦力,程越不但沒有抱怨,甚至表現得相當積極。
要不是很多活陶眠不允許他做,他幾乎能把整個桃花山的活都包攬了。
每次看到程越,陶眠都要由衷地說一句,孺子可教,未來可期。
意思是,等小程越長成大程越後,陶眠好吃懶做的好日子就要到來了。
當然現在陶眠還是舍不得小孩做重活的,隻是偶爾讓他去跑跑腿,到山下的鎮子買點東西。
這天桃花觀內的蠟燭缺了,陶眠給了程越銀兩,讓他到鎮子上買些去。
如果他自己看到什麽喜歡的,也可以一並買來,不用擔心花錢的事。
程越很聽話,帶了兩個小紙人出山。小紙人是陶眠用來保護他的,孩子太小,他怕給人拐跑了。
按照以往的經驗,程越早上去,中午就能返回。但今天,晌午後一個多時辰,都不見程越的身影。
陶眠有點坐不住了,打算下山去找找。
正當他沿著山路走到一半,他看見了程越……和跟在程越旁邊的一個小孩。
那小孩看上去和程越同歲,穿得破破爛爛,臉上也灰撲撲的,不知道剛從哪個泥坑裏麵滾過。
他用袖子擦擦臉,結果越擦越花,把自己變成個小花貓,有些氣惱地甩甩袖子。
脾氣還不小。
陶眠覺得有些好笑。他猜這應該是程越自己的小玩伴,請他到山裏做客。
陶眠迎上去,嘴裏喊著程越的名字。
“越越,怎麽才回來?”
“陶眠師父。”
程越小跑幾步,趕到陶眠身前。陶眠半蹲下來,從他手中接過蠟燭,放到一邊,給程越擦擦汗。
這時他才看向旁邊低著頭的孩子。
“你是哪家的孩子?這麽晚了不回家,爹娘不要出來找你麽?”
“我……我……”
那孩子囁喏著說不出話,陶眠想,他應該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你要是需要我幫你做什麽,可以告訴我。”
他放緩了聲音,耐心跟小孩商量。
小孩猛地抬起頭。
“真的麽?我想請您收留我!”
小孩抬起頭的那一瞬間,陶眠的心被猛地敲了一記。
他根本沒有聽見他說的話,耳朵隻有嗡嗡的鳴聲。
他緩緩地站起身,向後退了兩步,這樣更方便他打量眼前的人
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孩子,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程越察覺到陶眠的不對勁,主動伸出手,握住他發顫的手指。
“陶眠師父?”
陶眠的視線還是沒有離開那個孩子,驀然,他的眼眶紅了。
顧園。
這個孩子長得跟他的大弟子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