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衡聞言抬手橫在玉樓麵前,他蹙眉看向麵前有些戾氣的人,心中一沉。
這和當時他要前去捉拿晏別時一模一樣。
玉樓對大祭司起了殺心。
“謝堂。”草螢長老沉聲道。
但玉樓仿佛沒有聽見一般,長劍依然橫在大祭司的脖子上,劍刃隔著黑袍壓著他的命脈。
其他人見狀都略顯驚訝,畢竟玉樓雖然年紀稍小,但一向穩重,鮮少與人爭吵,更別說跟人動刀動劍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他有如此殺心。
而大祭司看起來反倒更輕鬆一些,他像是沒看到脖頸的長劍一般,緩緩抬頭看向玉樓,鮮紅的血液滲出浸濕了黑色的衣領,也沾染了銀白色的劍刃。
他笑眯眯地說道,“玉長老,我想沒人比你更清楚,上清仙尊是否有靈力。”
不等玉樓回答,他抬手將脖頸的長劍輕輕推開,起身整理了一下黑袍,頗有禮數地向草螢長老告別。
“我並不同意讓一個廢人當雲劍門的掌門,若是如此,樂人間和神域的約定我們還要仔細考慮一番再做定奪。”
直到大祭司離開很久後,天曙堂內仍死寂地可怕。
別人或許不知,但梅衡和玉樓再清楚不過,溫清川在百年前便已經失去了金丹。
之後他們也翻閱了天下文卷,才知火鳳一族血脈特殊,曾有先祖武功儘失仍靠著血脈再起宗室。
但這是燃命之技。
玉樓以為師尊回來是因為火鳳一族能涅磐重生,如若重生自當是重塑金丹,更何況師尊早就突破了境界修成無情道,怎麽可能沒有法力。
如今被大祭司這般提醒,他才恍然發覺,當日在千劍峰見到師尊的那一刻起,他便認定了對方是凡人。
修行之人是很難隱密靈力的,畢竟他們已吸收天地精華為原料,就算有意隱藏,也能根據周圍靈氣變化而多少察覺出對麵的人是修行者,根本不存在對方能完全隱藏的可能。
當然這並不排除師尊成為真仙後真的做到了這種地步。
但若是並非如此呢?
若是師尊真的亦如百年前一般沒有半分法力呢?
玉樓倒吸一口涼氣。
他不敢賭,也賭不起。
梅衡原先還在幫玉樓穩住真氣,他正在突破起,不宜展現殺意,容易走火入魔。
可還沒等他將靈力渡過去,就被玉樓輕輕推開。
“玉樓,你想好了嗎?”
就在眾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草螢長老開口問道。
玉樓聞言驟然轉身,跪在地上,“弟子甘願辭去千劍峰峰主之位!”
“你在說什麽?!”百獸長老猛然拍桌怒道。
“弟子自知魯莽,但弟子並不後悔,百年前弟子未曾儘徒弟本分,如今師尊前往險境之地,弟子不願再錯,還請掌門同意弟子請求!”玉樓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的聲音堅定響亮,在大殿內回蕩著。
“若是無相不願回來呢?”草螢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玉樓問道。
“弟子愧對長老們的教導。”
“但弟子絕不後悔。”
這下連梅衡也變了臉色。
“胡鬨!”靈器長老也難得動了怒氣。
楓丹長老隻是嘆息著搖頭。
他們比誰都清楚,玉樓這性子看著溫和其實跟溫清川簡直如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一般,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就算是他們現在將他綁會雲劍門鎖起來,他也會想儘辦法跑出去。
留不住的。
“那便去吧。”
“謝掌門!”
玉樓站起身來,向著每一位長老一一鞠躬後,從腰間摘下了峰主令牌,毫不留念地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隨後他抬頭看向草螢長老,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風吹起。
梅衡看著走得決絕的玉樓,慢慢垂下了眸子,自嘲地笑了笑。
他在這方麵,倒是不如個孩子。
他一生操縱傀儡無數,一直以為涼生樓是他最大的傑作,如今才發覺,自己早就成了涼生樓的傀儡。
千絲萬縷的細線將他綁在高樓之上。
是他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