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淨驟然抬頭,看到了站在洞口有些無奈的溫清川。
他看著溫清川那一頭銀白頭發的時候,眼裏的淚又落了下來。
溫清川看著溫淨那般模樣,縱使是千萬句責備的話也都無法說出口,他隻得先抬手解了別京白的禁言術才上前幾步彎腰拔出了折晝。
“無相!”別京白喚了他一聲,眼中滿是擔憂。
溫清川倒是淡然自若地用袖子擦了擦折晝劍上的灰塵,而後抬手給了溫淨,“鬆手。”
溫淨倔強地看向溫清川,兩人僵持了一下,他才不情不願地鬆開了抓著晏別衣領的手。
“鶴方,麻煩你先帶歲桉去山下待一會,我有話要跟晏別講。”溫清川看向別京白。
隻一個眼神別京白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溫清川回來了,他完完整整地回來了。
“爹……”溫淨有些戒備地看向晏別,想要向前兩步擋在溫清川麵前。
“等會我也要和你說兩句。”溫清川開口說道。
溫淨是知道自己父親的脾氣的,知道自己是不會被允許呆在這裏的,隻能垂著頭失魂落魄地跟著別京白往山下走去。
等確認人走了之後,溫淨才抬眼看向晏別,目光落在了他那充滿皺褶的衣服上。
“昨日的事謝謝你。”溫清川垂眸看向地麵,斟酌了一下再次開口,“淨身訣是修仙者入門的法術,晏別,你知道的。”
周遭瞬間寂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才聽到晏別有些顫抖的聲音。
“神域發明的箍靈術你我都曾為此籌謀過,這是有境界之差的,境界相差太大的施咒和被施咒的人都會遭到一定的反噬,就算賭上自己所有的靈力和元神都沒有辦法完全壓製一方,除非……”
“除非兩人血脈相連。”溫清川抬眼看向晏別,替他說完了剩下的話。
“那溫淨……”晏別蹙眉看向溫清川,像是在期待他的回答,又像是在害怕他的回答。
“你不是在骨香笛裏看到了,我是齊驚寒和魔神的孩子,男子是不能孕育生子的。但鳳凰一族本身便是陰陽同體,生子一事也並非不可能。”溫清川坦然地說道。
“什……什麽時候的事?”晏別抬手抓住溫清川的手腕,看著溫清川的眼睛。
說來好笑,曾今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竟然在此刻手微微顫抖著。
“我在鏡花水月的時候便發現了。”溫清川淡然地說著。
而這話就像一把刀子一樣狠狠地插在晏別心頭上,溫清川甚至能感受到他全身的僵硬。
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麽。
“那溫淨說得村民的……”晏別似乎是無法再往下問下去,隻能祈求地看向溫清川。
他像是被處刑的罪犯,在等待最後判決。
“我平日不下山,不清楚這些。”溫清川避開了這個問題。
可晏別的心卻又沉了幾分。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站著。
“啪——”
“你……”
晏別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後不等溫清川反應過來,他便跪在地上,將將華放在溫清川手中。
“殺了我吧。”
“晏別。”
“或者你折磨我,淩遲,什麽的我不會有半分怨言。”
“晏別。”
“溫清川……你殺了我吧……”晏別幾乎是呼吸不上來一般跪在地上,一向高傲的人,此時頭顱重重地低了下去。
時過百年,他終於清楚了自己到底傷害了對方什麽。
“晏別。”溫清川輕嘆一聲,蹲下來撐住晏別的肩膀,抬起他的頭,看著他那死氣沉沉的眼睛輕聲說道,“已經過去了。”
時隔百年的鐮刀終於落在地上。
百年來無數人想給晏別戴上腳鐐,想要將他囚禁。
直到此刻,他才被狠狠困住,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沒有資格再追求溫清川。
他過去的罪孽連死都無法消除。
修無情道的是溫清川,可跨不去這座大山的是晏別。
他被徹底困住了過往的冰雪之中,無法前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