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一同落下的孔愚聞言，竟是解釋道：“若是純以金精鋪地，彆說是邪惑宮，就算是當年的大玄朝也沒有這麼奢侈。”</P>
“裡麵隻是混入了部分金精，拿來唬人而已。”</P>
說完，孔愚‘端著’那兩顆黑球，輕車熟路地走在前方，越過了金光刺目的台階。</P>
與此同時，彌漫在四周的氣霧竟也紛紛湧動，讓出了一條道路。</P>
直到露出儘頭那座宏偉宮殿的全貌，方才停住了翻騰。</P>
不過，孔愚並沒有絲毫意外，腳步不停地朝前走去，甚至還轉過頭來道：“你最好跟上老頭子，否則落入外圍的某座幻陣，很容易就能把你困死。”</P>
楚秋心裡一動，開口問道：“看你對這裡很熟悉，不是第一次來吧？”</P>
孔愚倒是沒有反駁，笑了笑：“算是吧。”</P>
“畢竟，這裡尚未建起邪惑宮時，也曾是老頭子的居所。”</P>
“說起來，我與邪惑，也算得上是老相識了。”</P>
他拾級而上，逐漸靠近那座宏偉的金色宮殿，臉上似有追憶之色：“當年……這裡還不是大胤的國土，許多遠渡萬靈海而來的族人在此安居，邪惑，其實還算是個後來者。”</P>
“萬靈海？”</P>
“你們是海外諸國的人？”</P>
楚秋望著孔愚的背影，隨即道：“那就難怪沒人認得你了。”</P>
孔愚回過頭來，似笑非笑道：“老頭子我又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就算祖地在海外，也不代表我從未在大胤江湖行走過。他們認不得的，是‘孔愚’這個身份，而非老頭子我在大胤江湖的名字。”</P>
聽這話的意思，老東西似乎還有一個假身份。</P>
當然，對於大胤來說，他的假身份，反而才是真正有過存在痕跡的人。</P>
倒是‘孔愚’這個名字，從那些大胤三品的反應來看，應當隻有戚劍清，或者是邪惑才認得。</P>
楚秋對他以何身份行走在大胤並不關心，而是道：“我曾聽聞，海外還有妖蠻統治的王朝，無儘海域深處，也有比妖蠻大澤更強的大妖？”</P>
孔愚微微搖頭，道：“所謂妖蠻統治的王朝，不過就是幾座破海島而已。老頭子知道你的意思，但天下氣數的正統不在海外，蠻人要想立國，隻有竊奪三座天下的氣運，亦或是效仿那位牧族寧王，成為大離屬國，共享氣數。”</P>
“至於你說的無儘海域，那便是萬靈海了。裡頭有沒有比妖蠻大澤更強的大妖，老頭子我倒是說不好。</P>
但你們大離國師當年曾親自前往萬靈海，出手捕了條‘孽蛟’。</P>
那東西厲害得很，生來便有不輸四品武夫的實力，一旦長成，恐怕連三品無量都很難得手。”</P>
一聽到‘林聽白’的事，楚秋的眉頭稍皺，複而鬆開，淡淡道：“聽你這麼一說，那萬靈海似乎也沒比妖蠻大澤棘手太多。”</P>
“各有不同吧。”孔愚也沒有在這件事上解釋太多，隨即說道：“你好奇老頭子我與邪惑是什麼關係，那我就直接告訴你。邪惑乃是海外‘天苦’一族的後裔，他們這一族，雖不似蠻人那樣，受了大妖之血的詛咒，但卻擁有另一種能力。”</P>
“什麼能力？”</P>
“天地觀。”</P>
孔愚指了指自己的雙眼，“從他們出生開始，便能開啟天地觀，洞悉此世的真實麵目。往往天苦一族的人，最終都會因為太早直麵天地，被折磨到發瘋，甚至是自儘。所以，他們就需要另外一種力量的幫助。”</P>
原本說到這裡，孔愚想要召來一團天地之力用以演示。</P>
可結果剛一抬手，才想起背後跟著個無底洞，便有些尷尬地放了下去，若無其事道：“你可以理解為那張木頭麵具，所蘊含的擾亂天地之力。”</P>
“大妖遺骨。”楚秋點了點頭，不需要他再多解釋，已經知道了那到底是什麼力量。</P>
孔愚也是繼續道：“在你們這裡，大妖遺骨被‘天人’斬落，封存於各處，但在你們口中的海外諸國，這種力量反而不算多麼罕見。</P>
不過要想解決天苦族人的問題，那些再尋常不過的遺骨力量根本沒有任何用處。畢竟真正強大的‘妖’，還是在妖蠻大澤之中。”</P>
直到這時，楚秋向孔愚的手上看去。</P>
“若我沒記錯的話，你手上也有大妖遺骨的力量。”</P>
“當然。”</P>
孔愚極為坦然地張開手掌，把那形似一張血盆大口的紋路給楚秋看了看：“我對大妖遺骨的力量，還算是頗有心得。早年也得到一塊蘊含著極強生機的骨片，最後將其種在了體內，真正掌握了它的力量。”</P>
聽得這話，楚秋想到‘希誠真人’說過，使用大妖遺骨之力，結果都是不得善終。</P>
尤其像這樣以肉身承受遺骨力量的武夫，怕是死得比誰都要早。</P>
但眼前這老家夥既然與邪惑算是同輩，那他應當是除了玄淨老道以外，自己見過活得最長的老鬼。</P>
邪惑宮的傳聞一直流傳了數百年，倘若沒有任何弄虛作假，孔愚至少也是幾百歲的老家夥了。</P>
“你是不是在想，大妖生而不祥，若是隨意動用遺骨之力，最終都會死於非命？”孔愚似乎猜中了楚秋心裡所想，笑著搖頭道：“那些人使用大妖遺骨的手段過於粗暴，確實會反傷自身。但隻要找到了辦法，就算是大妖之力，也未必不能像天地之力那樣為人所用。”</P>
“邪惑正是知曉了我的事，所以才會遠渡萬靈海，前來此處尋我。”</P>
“看來這樁大麻煩，是你引來的。”楚秋唇角微翹，“難怪你隱姓埋名，不願讓大胤武夫知道你的身份。若被他們得知這樁舊事，怕是第一個就要找你清算。”</P>
不過，孔愚這些話，看似是在解釋自己與邪惑的因緣，實則是站在另一個角度，詮釋一切力量的本質。</P>
既然大妖之力能為人掌控，天地之力吞入體內，本不該惹來如此大的麻煩。</P>
“這麼多年過去，是非對錯早已無人能夠說得清楚。老頭子我今日前來，也是想要了卻心頭這樁憾事。”說到這兒，孔愚笑著道：“倒是你，應該也知道自己錯在何處了吧？”</P>
迎上他那藏著笑意的雙眼，楚秋沉吟道：“天地之力太重了，但要把它化為更輕的真氣，就隻能與之硬碰硬，我的結論不會錯，那就是錯在過程了。”</P>
回想從方才開始，一直圍繞在心頭的某種預感，楚秋逐漸有了一絲明悟，“所以你的意思是，應該有更簡單的辦法來掌控天地之力。”</P>
說著，楚秋往那兩顆黑球看去：“服下三毒就是最簡單的辦法？”</P>
“是，也不是。”</P>
孔愚搖頭道：“邪惑煉就的這三毒，本質上隻是對應了上三品境界的部分妙用，以三毒來壓製天地之力，確實能夠分擔壓力，但這種辦法，終究還是取巧了。”</P>
“真正的關鍵，在於那皇族血脈。受氣數所限的皇室，本身也受天地保護，這是唯一繞開‘天地不允’的正路。”</P>
“但你似乎與那位九皇子交情匪淺，此法你自然不願去用。”</P>
說到這裡，孔愚停在了那座雄偉宮殿的前方，望向高有數丈，微微敞開的金色殿門，緩緩言道：“盈滿則虧，虧滿則盈，你既能撐到此時，證明氣數的限製對你已然形同虛設，熬過這一劫，前方便是真正的坦途。”</P>
“說來說去，還是一句廢話。”</P>
楚秋搖了搖頭，越過了孔愚的身側，邁步走向殿門。</P>
心底卻是反複念著‘盈滿則虧，虧滿則盈’，又看向自己即將跌至六千年的壽命，淡淡道：“還是先宰了邪惑再說。”</P>
話落。</P>
他抬起一腳，踢向那高大的殿門。</P>
轟！</P>
龐大如高牆的金色殿門狠狠一震，兩側牆壁被巨力撕扯變形。</P>
緊接著，數丈高的門板轟然向著殿內飛去。</P>
孔愚見狀，臉色都是一變，忍不住道：“這門不是開著呢？”</P>
但當他的目光望向那狼藉一片的殿內，以及早已鑲在儘頭處的金色殿門，到了嘴邊的後半句話又是咽了回去，沉聲道：“那大胤國師看來不止是動過邪惑的核心，他還動過這裡的陣法。”</P>
“能混上國師的，看來都有點兒見不得人的勾當。”</P>
楚秋對此並不感到意外，拖著背後那條清澈流光，大步走進殿內。</P>
被門板撕裂的地麵旁，散落著不少翻開的書卷。</P>
在這座偌大宮殿內，四周環立著一座座直達頭頂天花板的書架。</P>
裡麵放滿了許多書籍，甚至還以不同的符號做好了分類。</P>
這些，都是邪惑宮這許多年來收藏的秘傳武學，放眼望去，數目不下萬卷。</P>
看到如此壯觀的場麵，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大胤江湖這些年來都對‘邪惑宮’念念不忘。</P>
即便是三品武夫，到了此地隻怕也會大開一番眼界。</P>
孔愚卻沒有過多關注這些功法典籍，緩緩道：“你現在看到的隻是邪惑宮收藏的一部分傳承，真正有價值的，都在邪惑的腦海當中，保存在‘諸法網羅’。”</P>
見楚秋的目光突然投來，孔愚明白了他的意思，開口解釋道：“諸法網羅，其實也是一部功法，而且是邪惑真正修煉的傳承。</P>
它能夠‘網羅’武夫的精神秘藏，從根本上奪走一個武夫的全部。</P>
精神，記憶，修為，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拖入諸法網羅，成為他的食餌。</P>
至於如今的諸法，他不過就是一個載體，也是第一個主動進入諸法網羅的武夫。”</P>
孔愚感歎道：“不得不說，論發起瘋來，還是這些佛門武夫更勝一籌。”</P>
楚秋聽罷，眉頭一皺：“連這種功法都能創得出來，當年滅魔一戰怎麼沒把他也給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