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1 / 2)







祝時越淡淡低頭,白皙的小手捏著袖子的一角,沒用多少力道,卻好似一條看不見的鎖鏈,將他圈鎖在原地。

他試探性地撤手,竟沒能將袖子解救出來。

再轉眼,程若茵清澈的眼眸好似一汪清泉,清冽柔和,心曠神怡,一切深埋的叛逆與幼稚皆能洗滌淨化。

鬼神使差般,他順著這股微不可及的力道坐下,平視那雙平靜的雙眼。

其實也沒什麼,如今說起來挺幼稚的吧。

祝時越的心頭被撬開一道口子,他張開嘴,親口向程若茵吐露不起眼的起因。

初一的時候,家裡要我和林蘇韻訂婚。

轟——恍若一道驚雷自下劈中,程若茵的腦電波幾乎是刹那間回放溫韞懷的忠告,她下意識放手,那小半截袖子自指尖滑落,留下一道細小的褶皺。

你看起來很震驚祝時越沒注意到這一小細節,自顧自苦笑,確實,多離譜啊。

初一,連戀愛是什麼都不知道,就要被人三言兩語,定下未來相伴幾十年的對象,多荒唐可這樣的荒唐,居然司空見慣!祝時越幾乎是吼出這句話,他一改往日的灑脫,露出內裡迷茫的,恐慌的一顆心,他指著那麵擺放著層層獎杯的展架,你看那,那不是我的榮譽,那是祝家的榮譽,是祝家人教養有方,哪怕來畫畫的是一條狗,那群人都能麵不改色地誇出來。

隻要我一天姓祝,我就一天能享受這樣的光環。

祝時越自嘲地笑了,你看,哪怕我現在這個樣子,他們依然能昧著良心誇我,真性情,真灑脫,真少年,我甚至懷疑我就是有一天犯事了他們都能誇一句犯的好。

可是,祝時越低下頭,扣弄自己的手指,這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畫室一下陷入沉默,程若茵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能說些什麼。

她想象不到,天之驕子掰開的一顆內心,竟寫滿彷徨和脆弱,平日裡的囂張和叛逆隻為了掩飾自暴自棄的真相,很難想象,他居然會害怕這代表光輝榮華的姓氏,害怕姓氏強壓下的光環,害怕到非要用自損一千的方式笨拙抵抗。

他像是一隻困獸,被困在死胡同裡,四麵楚歌。

程若茵盯著祝時越,嘴唇輕啟又合上,數次往複之後,她恨自己的笨嘴拙舌,無法用貧瘠的言語安慰失意的少年。

冷白色的燈光無情地照耀每一寸土地,硬逼著所有的陰暗無處遁形。

走吧,下去吃飯了。

哦,啊,好。

深入談心的場麵竟最終以如此平凡的對話收尾,好似源自生活的煩惱最終也會歸於生活中去。

隻是苦了程若茵,翻來覆去一整晚,睜著眼睛滿腦子都是祝時越自嘲的模樣。

等第二天她盯著兩個大黑眼圈下樓之後,她才發現一件無比嚴重的事——她的衣物全丟在陳紅那,包括校服,而身上穿回來的那套校服,被勤勞的丁姨塞進了洗衣機。

程若茵默默無語,隻得穿著她問丁姨借的一套衣服背上書包,出門。

祝時越打著哈切上車,見到她後,下意識問了一句:你怎麼穿著我媽的衣服......怪不得她摸著這麵料這麼絲滑。

小少爺的療愈能力實在是好,又或者將那些不為人知的迷茫藏得好好的。

總之,祝時越看上去與往日幾無二致,隻有她白白熬出兩個熊貓眼。

她不理祝時越調侃打量的眼神,偏過頭,閉上眼,歎了口氣。

耳邊忽然傳來說不清的溫熱,癢癢的,程若茵緩緩睜眼,一中的黑招牌映入眼簾,她居然在車上睡著了!她撐起身體,猛地轉頭,祝時越的俊臉放大在眼前,吐出一半的熱氣撲在麵中,正是擾她清夢的罪魁禍首。

醒了他笑著看她,該下車了。

程若茵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把將黏糊糊的人推開,轉身拉開車門抬腿下車,還沒走兩步,身後一塊布唰的一下飛到她頭上,天降一塊黑色的蓋頭,俠風道骨地自由落地,帶著皂莢的香氣遮蓋她的視線。

身後的人慢悠悠跟著下車,靠近她耳邊吹了聲響亮的口哨,還不忘伸出手隔著頭頂上的這塊布揉揉搓搓:程會長不穿校服可不太好哦。

程若茵空著的一隻手一把掀開頭頂的蒙塵布,春季校服是一件略厚實的棒球服外套,再加上剛才的重力加速度,那一下差點沒給她砸得栽在地上,她梳理整齊的頭發被打鬆,馬尾糊在臉上,嘴裡吃進幾根頭發,剛想發作就瞥到旁邊路過的同學放緩腳步,邊走邊往自己這裡看。

此時正是入校高峰,校門口被各式各樣的私家車停滿,絡繹不絕的同學湧往大鐵門,一個個像下餃子一樣。

此刻餃子們有的故意慢下,有的乾脆停住,更有的掏出了手機。

程若茵一頭亂發站在流動的人潮裡,而她的前麵,抱臂站著位行走的聚光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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