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司予往事(2 / 2)

謫離 稲穗 2370 字 5小時前






然而,對方並未言語回應,隻是腳步緩慢地向他走近,直到床邊。她輕輕掀開被褥一角,隨即一股暖意伴隨著她的身姿緊挨過來。</P>

司予緊緊依偎著舟奕,她的頭枕在他的胸膛,淚水無聲地滑落,打濕了他的衣衫,雙肩微微顫抖:“道士,你帶我走吧!去哪都行,我,我不想再回到那個囚籠裡……”</P>

對於舟奕而言,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與一位女子如此貼近,這般親密無間的接觸對他來說全然是陌生的。自幼在老君山長大的他,生活簡單純粹,未曾觸及世間情愛,此刻麵對這樣的場景,他不知所措,隻能用沉默來掩飾內心的波瀾。</P>

察覺到舟奕的沉默,司予抬起頭,那張絕美的臉龐上掛滿了淚痕,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淚珠如同珍珠般晶瑩剔透。她的眼神裡滿是期盼與哀求,再次開口道:“不行嗎?你們修道之人不是追求逍遙自在嗎?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隨你上山修行,當個自由自在的道姑。”</P>

“司姑娘……”</P>

“你不要拒絕我,好不好?”司予輕聲打斷了舟奕的話語,隨即又將臉深埋在他的懷抱之中。她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我自幼便與阿娘相依為命,那時,‘父親’這個詞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存在。直到十四歲時,才有一群人找到我,說我是天子的女兒,是那高高在上的公主。”</P>

“然後,他們便是把我強行從阿娘身旁帶走了,我隻能眼睜睜看著她離我越來越遠。一年後,我終於找到了逃離的機會跑了回去,但是阿娘卻是早已病逝,墳墓就立在了院子後,臨死前她把我的身世寫在了信裡,就放在她給我繡好的那絲帕之下。”</P>

“信裡說,阿娘年輕時曾經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一次遊湖時不慎落水,是我爹他恰好路過一躍入水裡才救了下來,久而久之兩人就互生了情愫,阿娘更是將自己的身心托付給了他,不久後便是懷上了我。”</P>

“然而,就在她懷著我的時候,那個男人卻神秘消失了,宛如人間蒸發。娘家那邊因她未婚先孕而感到奇恥大辱,最終與她斷絕了關係。阿娘隻得孤身一人大著肚子在鎮上安了家,堅持把我生了下來,靠著精湛的刺繡手藝勉強維持生計,日以夜繼的工作換取酬勞才算是把我給養大了,儘管生活艱辛,但她從未向我透露過父親的身份。”</P>

“因為這點,我從小便是被人叫作沒爹的野孩子,鎮上的地痞流氓不時就會來騷擾我們母女兩,但阿娘卻總是會抵住一把剪刀,將他們嚇退,很難想象吧?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作為母親時卻是那般的堅毅。”</P>

麵對司予逐漸平息的情緒,舟奕隻得安靜的聆聽著,心中五味雜陳,他也未曾想到,一個貴為金枝玉葉的女子,卻是會有這般的往事,向來淡漠慣了的他也不知如何安慰。</P>

司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努力抑製內心的波瀾,接著緩緩地接著敘述道:“也是因為沒日沒夜的勞苦工作,阿娘的身體開始一日不如一日,最終積勞成疾,落下了病根,本身想著我長大了,可以給她分擔些工作減輕壓力,但沒想到那群不知道哪來的人,非得說我是什麼大周的公主,硬生生將我與阿娘分開。”</P>

“再然後,我到了宮裡,見到了那自稱是我的父親的男人,長得確實很好看,難怪我阿娘當初會看上他,但此刻對於這個將我與阿娘分開的罪魁禍首,我心裡隻有滿滿的仇恨,要不是被一群護衛攔著,我真的會當場撲過去狠狠咬穿他的脖子。”</P>

“我不知道他把我找過來究竟是為了什麼,第一年與他見麵的次數不超過三次,我如同籠中的鳥兒,被困在這座宏偉的囚籠裡。在逃出去又被抓回來後,他對我的看管更加嚴,裡裡外外都是護衛,壓根再沒了逃出去的可能。”</P>

“我本以為這一生都會如此之時,紅纓卻是躲過了一群護衛的看管,偷偷翻過院牆闖入到了我的寢宮之中,你猜她第一句話說什麼?”司予抬起頭,看向臉色沉重的舟奕。</P>

“……說什麼?”</P>

司予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她居然說‘果然和外麵傳得一樣好看,我叫紅纓,你呢?’,很奇怪吧,居然會有人為了一個傳言就冒險闖入公主的寢宮,隻為看一眼,在後麵每隔一段時間她便是會翻牆進來,給我帶來外麵各式各樣的小玩意,日子也沒曾經那麼絕望了。”</P>

“再然後,紅纓教會了我易容之術,說是以後可以跟她學變臉,那時也沒多想,隻覺得是個解悶的存在,然後時間一晃而過,在宮裡待了快六年,突然有天跟我說,天子給我定下了親事,要嫁去西夏。”</P>

舟奕回想起那日在眾人麵前大發雷霆的西夏宰相之子,心中竟是有一絲慶幸司予逃了出來,沒有遠嫁去西夏。</P>

“連麵都沒見過,卻是給我定下了親事,他是把我當女兒所以尋了個好歸處嗎?”司予露出一抹慘笑,“不,他從把我尋回的第一天便是有著自己的算盤,哪怕是我庶出的私生女,也是公主之軀,有著政治價值,丟掉一個並不怎麼在乎的女兒,換取大周與西夏國的安穩,多劃算的買賣啊……嗬嗬。”</P>

在寂靜的夜色中,司予已經止住了低泣,隻是越是這樣,反而越讓人心疼,她看向眼前這個沉默的男人,輕聲道:“所以,我不希望彆人把我當做什麼玉瑾公主,我叫司予,這是我阿娘給我起的名字,也是我原本的名字。”</P>

接著,司予坐起身來,抹掉了眼角的淚水,緩緩說道:“舟奕,我最開始說的都是認真的,你帶我走吧?我是絕對不可能再回到那個囚籠之中,你若不肯,今晚我也是會自己逃走,若是有緣我兩想必會再見麵,若是沒緣……那便是沒緣吧。”</P>

她滿懷希望地注視著舟奕,但他的表情依舊冷漠,沉默得令人窒息。司予的心頓時跌入穀底,再次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也對……你們有著自己的使命,帶上我這個累贅隻會惹來麻煩。”</P>

“我走了,你要好好的……”</P>

司予強忍著不讓淚水再次奪眶而出,轉身欲行,卻被一隻溫暖的手從背後抓住了手腕。回頭間,她看見舟奕那堅定的目光,緩緩開口:“我們什麼時候動身?”</P>

一瞬間,從絕望到驚喜的巨大反差讓司予的情緒徹底崩潰,淚水沿著臉頰無聲地滑落,她低聲回應:“最好就現在,月亮剛好被雲遮住,視野不佳。”</P>

舟奕點頭應允:“在下這就去告知其他人做準備,即使他們不同意,我也會先送你回道源門,相信師傅了解情況後,定會允許你留在那裡。”</P>

司予此時已經覺得什麼都不值得害怕了,因為有這麼一個人存在,自己能躲在他的身後,遮風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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