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艸？？？”

沈戰瞪著大眼，張張嘴要繼續說點什麽，張衍直接在後背上拍了他一把：“行了歇會吧你。”

沈戰：....

出租車直接開到樓下，張媽媽已經樓門口等著他們很久了。

沈戰一下車，張媽媽看看他腿上的石膏，再看看他瘦成了巴掌大點的小臉兒，眼眶立刻就紅了。

沈戰本來還想繼續硬撐一下，可下車就見張媽媽紅了眼，他當場也就崩不下去了。

說起來，沈戰跟張衍認識是從一起上幼兒園開始的，那時候張媽媽還沒生病，每次來接張衍帶的小零食什麽的都會分他一半，有時候爺爺奶奶接他不及時，張媽媽還會帶他和張衍一起到校門口的甜品店邊吃邊等，有時候沈戰經常覺得，他小時候願意跟張衍一起玩，多半是因為羨慕張衍有一個很溫柔的媽媽。

後來爺爺奶奶被接走，沈戰家就算隻有他自己了，他平時很不喜歡回自己家，仗著跟張衍關係好，經常賴在張衍家，張媽媽從來對他都是笑嗬嗬的，天冷了提醒他加衣服，肚子餓了讓張衍給他做飯，他長這麽大感受到過的母愛，基本上都是從張媽媽這裏得到的，曾經他一度認為自己會和張衍在一起，也一直把張媽媽當自己媽媽對待，而所有脆弱，無助，委屈的時刻，也隻有在張媽媽麵前才可以不用顧及麵子。

張衍也下了車，見沈戰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卻還在咬著牙硬挺，他默默嘆了口氣，扶著沈戰送到了媽媽麵前，然後回頭對周克和謝恒說：“咱們先上去。”

謝恒沒明白怎麽回事，但見張衍這麽說了，就跟著他進了樓門。

周克原地待了一秒，也跟了進去。

三人離開後，沈戰又往前蹦了下，一頭紮進張媽媽懷裏才放任眼淚嘩啦嘩啦的掉了出來。

其實，沈戰是很理解他的爸媽的，那畢竟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他也不認為他救沈尋這件事有什麽不對，那畢竟是他的親弟弟，但他心底裏還是覺得委屈。

爸媽當時跟他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們甚至都還沒出機場，他幾乎是下了飛機就直接被帶到了醫院做配型檢測，結果出來之後，爸媽似乎也有過猶豫，但最終還是把他帶到了沈尋麵前，然後對他說：隻有你能救弟弟了。

弟弟。

說實話，雖然確實是親弟弟，但長這麽大以來，沈戰也就隻見過沈尋三次，因為從能夠一個人坐飛機出國開始，他隻來跟父母過過三次春節，所以別說沈尋，就連他爸媽對他來說都有些陌生，當他看著爸媽圍著沈尋細致照料的時候，他其實感覺自己就像個旁觀者，像個外人。

每一年到父母那邊過年，沈戰都會感覺自己像個外人。

小時候，沈戰不止一次的問過爸媽，為什麽不帶他也一起出國，爸媽告訴他，因為國內還有爺爺奶奶，爸媽要照顧生病的弟弟不能常回來，所以他需要留下來陪伴爺爺奶奶，不能讓爺爺奶奶沒了念想。

沈戰其實一直不太明白，對於爸媽來說，弟弟是兒子，爺爺奶奶是父母，那他是什麽呢？

其實基於血緣關係帶來的責任感，別說交出一顆臟器，就算是以命換命沈戰應該也是不會拒絕的，可情感上，親情的淡薄卻又讓他接受的很牽強，所以......

他願意，但他很委屈。

樓下的哭聲一直是壓抑的，周克從陽台的窗戶看下去，眼眶也漸漸濕潤了。

當初去找沈戰之後，周克隻是粗略的聽謝恒說過一個事情的大概，他就已經很憤怒了，他很不理解，為什麽有父母可以為了救一個兒子，不惜搭上另一個兒子，何況這個兒子從小就被仍在國內，平時除了給點錢什麽都不管。

剛到國外找到沈戰家的時候，周克質問過沈爸爸，可沈爸爸隻是沉默，周克也是輾轉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沈尋時，見到了沈戰父母對待沈尋時的樣子時，才明白。

在父母眼裏，沈戰自小就是健康的，獨立的，強大的，他似乎無堅不摧，他名字裏有個戰字，似乎就真的可以戰無不勝，他身體那麽好，少一顆腎也沒什麽的，隻要後期養護的好，還是可以正常生活的，而沈尋從小就生了病，他是不幸的，是脆弱的，是需要被保護著的，是必要時全家人都應該為他做出任何犧牲的。

所以周克也明白了為什麽張衍要他無論如何都都要把沈戰給帶回來。

不是應該的，沈戰並沒有得到過多少親情，也不應該被親情綁架。

謝恒倒了杯水，過來要遞給周克，可冷不丁發現周克眼眶濕了，他當時就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可知在謝恒眼裏，周克一直都個很堅強很硬氣的人，認識這麽多年，不管遇到什麽事從來都迎頭就上了，受多大氣，多大委屈，他都沒見周克哭過，連紅紅眼睛的時候都沒有。

“ 周克。”

謝恒放下水杯，走過去拽了拽周克：“ 你...怎麽哭了啊，是心疼戰哥嗎？”

嗯，心疼，特別心疼。

周克轉頭看看謝恒，走過去，把頭抵在了他的肩上：“ 恒哥，你知道我那會兒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成什麽樣兒了嗎？”

能讓周克都心疼到掉眼淚，沈戰當時有多難受謝恒大概也是能猜得到的。

吧嗒吧嗒，謝恒也跟著掉起了眼淚：“ 我知道的。”

“ 不，你不知道，就他那會兒那個模樣，我他媽的......”

周克哽咽道：“ 大概這輩子都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