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爸爸開的是家裏的那台車，那是爸爸以前買的，當年的最好的品牌，最新的款式和配置。

爸爸剛走的那幾年，張衍還小開不了車，為了不讓車子因為閒置太久而壞掉，隻能每隔一段時間就找人過來幫著開一開，後來他長高到可以夠到剎車和油門時，就開始自己時不常的在小區裏開兩圈，這些年張衍也會定期去做保養，所以車子一點也不顯老舊。

“阿姨。”

隔老遠看到張媽媽被扶著下了車，沈戰就喊。

張爸爸聞聲看過來，平靜的臉上，情緒當時就變得不好了。

那是肉眼可見的生氣。

張衍知道那是在氣什麽，想必爸爸已經根深蒂固的認定了他就是一個沒被教育好的不孝子了，畢竟在爸爸看來，自從鬨過那麽一場，他張衍連續好些天都沒回家，媽媽去醫院輸液他也一次沒去看。

挺好，認定了就好，張衍想。

張衍下了車，沈戰把自行車停好，回過頭來，就看到張媽媽拿手機打著字在向張爸爸介紹：這是沈戰，和張衍一塊長大的，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他小時候經常到咱們家玩的。

張爸爸看看沈戰，嗯了一聲，也沒說別的。

沈戰看看張爸爸，張了張嘴，但看看那臉色，到了嘴邊的那聲“叔叔”就沒喊出口。

兒時留下的印象，長輩的威嚴帶來的壓迫感固然不能小覷，可沈戰這人一向非常意氣且我行我素，他認為以張爸爸的為人，自己完全有底氣不必那麽禮貌。

於是，沈戰就不怎麽禮貌的忽略了張爸爸，過去把張媽媽扶了過來，還故意眯縫著眼睛對她說：“ 阿姨，這些天您過的怎麽樣啊，比親兒子陪著您的時候，得少受了不少氣吧？”

張媽媽一聽這話表情略顯無奈，對他笑了笑，然後眼神警告：不許和張衍一起胡鬨。

張媽媽氣色還算不錯，想必這兩天心情也是不錯的。

不錯就好，張衍覺得底氣更足了些。

張衍朝沈戰那邊看了眼，沈戰會意立刻對張媽媽說：“ 哎呀阿姨，家裏有什麽吃的嗎，我餓了，我們趕緊上去唄。”

說著，沈戰就直接嘻嘻哈哈的攬著張媽媽先上了樓。

兩人上樓之後，樓下沉默的對峙，持續了得有三分鐘那麽久....

最後，還是張衍先撐不下去，從包裏拿出了賣房合同。

張爸爸看了眼：“ 什麽意思？”

“我媽。” 張衍說：“ 為了給您湊這個錢，非逼著我，瞞著您，把外公房子給賣了。”

一聽這話，張爸爸臉色頓時更沉了起來。

“她這輩子，父親可以不念，兒子也可以不要，但就是不能不管您，您說她上輩子是不是做過什麽對不起您的事，這輩子還債來了啊。”

張衍瞧了瞧爸爸的臉色，繼續說：“ 當年放棄優勢選擇了不擅長的專業是因為您，大學都沒念完年紀輕輕就得生孩子也是因為您，後來生病雖然不能怨您，但生病之後落了個孤苦無依還得帶個拖油瓶的下場卻是因為您，好不容易硬熬到現在過的輕鬆了點，您這一回來，她還得因為您把自己父親留下的唯一念想給賣了。”

張爸爸沉著臉：“可我沒要求她這麽做。”

“ 別說的這麽無辜。” 張衍說：“ 您是性情冷漠沒錯，但好像不傻，不會想不到您這麽一折騰之後她會怎麽做吧。”

“…” 張爸爸沉默。

“可就算是還上輩子的債，那前半生委屈受了，病痛也受了，苦也受了，也算該還完了，現在這個房子一賣，可就是您欠她的了。”

張爸爸說：“ 我會儘快把這套房子過戶到你媽名下。”

“那您這就是對她的再次傷害了。”

張衍說：“ 您明明知道，對她來說重要的不是房子，雖然她從來不說，也不會承認，但她其實一直在後悔，後悔當初放您離開，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隻剩下一個願望，那就是和您複婚。”

張爸爸突然抬眸，定定的看過來。

張衍目光毫不閃躲的迎上：“您不會拒絕的，對吧。”

又是一陣沉默的對峙。

這一次是張爸爸先妥協，他深深吐了口氣，對張衍說：“ 好。”

當天晚上，張衍在小賣部刷題的時候，收到了媽媽的信息：你爸要跟我複婚，我拒絕了。

張衍把早就編輯好的信息發了過去：媽，不隻是您，我也需要爸爸。

張衍和媽媽發信息的時候，謝恒就坐在張衍身邊，他不是故意看的，但就是看到了。

張媽媽最後的回複：明天一早我和你爸就去民政局。

這天夜裏，謝恒在寢室的床上躺著，卻怎麽也沒睡著，翻來覆去的想了一夜之後，第二天早上天剛亮他就起了床，然後一個人去了張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