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命不同(1 / 2)

開封府胥吏 舊山 2418 字 1個月前




西夏,興慶府。

在距離開封府不遠的一處院子裡,黃道元依舊在孜孜不倦的學習西夏文字並仔細研讀《天盛律令》。

西夏首都興慶府中為什麼會出現開封府這個名字?

嵬名曩霄(李元昊)稱帝之後在“去中國化”的工程上下了很大力度,廢除漢字創造西夏文字,以及禿發令等政策相應出台,意在提高黨項民族意識,擺脫曾經臣服於漢族王朝的影響。

但他想要推動國家發展,又不可避免的需要吸取中原王朝上千年的封建統治經驗,這是他的無奈。西夏中央的機構中就有“中書”、“樞密”、“三司”等明顯的中原官署名稱,連首都興慶府的府衙也效仿北宋被命名為“開封府”。

黃道元對於《天盛律令》的了解已經頗為嫻熟了,但這還不夠,他要做到的是精通。

黃道元自小開始的願望是做官成為文人士大夫中的一員,但他卻因為被迫做了宦官,成為了士大夫階層最為鄙視的閹宦之流。當他因為做官的憧憬被其他宦官恥笑的時候,一次出宮的機會,西夏暗探準確找到了他,對方帶來了西夏國相沒藏訛龐的手書,願意給他做官的機會,從一個縣做起。

交談很簡單,但他很快就動心了。

知縣的位置在旁人眼裡也許不算高,但是對於黃道元而言,這百裡至尊的榮光已經值得讓他冒險一試了。

雖然他一直不清楚西夏國相是如何知道他一生夙願的,更不知道對方是如何能這麼精準的拿捏他,但他還是與西夏建立了合作關係,至少在他眼裡是合作關係。

最初兩年多的時間他隻是向外傳遞消息,換取報酬,順便等待能去西夏的機會。

終於,他等到了奉旨監軍的機會,與沒藏訛龐裡應外合打了好水川之後最大的勝仗斷道塢之戰,這次他可以堂而皇之的以功勳之身進入西夏,可以堂堂正正的坐在一縣正堂的位置上享受屬於自己的榮耀。

當然,黃道元不知道的是,當初西夏探子並沒有探查到他為官的夙願。

在黃道元之前,西夏人這麼多年都沒有辦法將觸手伸入宋國的皇宮大內,但是那時的遼國經過多年經營,已經有設法與大內有了魚雁瓜葛。遼人探知到一個宦官對於進入士大夫階層的願望,當然黃道元的這一願望是作為笑料被其他宦官談起的,不止一次被談起,就可以說明這願望多麼強烈。

作為遼國諜網的高層官員之一,衛仲銘在得到這一消息後敏銳的感到了價值,但是他沒有上報,而是用此與西夏做了一個交易。

西夏得到這一消息如獲至寶,就有了國相親筆信與黃道元結盟的事。在黃道元眼中,西夏是一個新興國家,朝氣蓬勃,這裡不同於中原王朝的迂腐頑固,不同於中原王朝的墨守成規,這裡一定可以不拘一格用人,可以給自己這殘缺之身一個為官的機會。

隻是,黃道元從未想過,在大宋,如果一個宦官擠入士大夫階層,所有士大夫都會覺得恥辱,在西夏就會有區彆嗎?

哪個朝廷命官會願意與宦官同流?更何況大宋的宦官屢次作為監軍影響軍隊指揮,造成重大損失,從當初的楊業到不久前的郭恩,大宋被宦官活活坑死的武將有很多,對於西夏這樣一個以軍武立國的國家而言,對他的鄙視恐怕比大宋的文官集團有過之而無不及。

外國的月亮未必圓,如果圓了也未必是為了滿心向往的你啊。

這些黃道元不曾想到,他依舊在仔細學習西夏文和《天盛律令》,同時還在學習西夏一係列的典章製度,為了能勝任百裡至尊的寶座而努力著。

李岐山隔著門縫看到黃道元勤奮求學的身影,不由覺得好笑,隨即又感慨道:“對命運的無知,也是一種福氣啊”

李岐山出身黨項,但是與嵬名曩霄(李元昊)不是一脈,他的祖先拓跋赤辭是唐太宗時期賜姓李,嵬名曩霄(李元昊)的祖先是拓跋赤辭的侄子拓跋思太,這一脈直到唐僖宗年間才被賜姓李。

二者有所區彆,所以他的姓氏沒有隨之改為嵬名,依舊是姓李。從小長輩就告訴他,當初代表大唐招攬他們祖先拓跋赤辭的是大唐最厲害的將軍衛國公李靖,為他們賜姓的是最偉大的皇帝唐太宗,那是所有人都要對之俯首稱臣的天可汗。

李岐山的家族一向認為自己的血統很高貴,李元昊祖上拓跋思恭在晚唐才跑去大唐抱佛腳,被一個昏君唐僖宗賜了李姓;契丹當年就是唐天子眼中的賊子,降而複叛叛而又降,首鼠兩端毫無風骨;趙宋官家是欺負孤兒寡母得了天下,人臣反主的奸佞之徒。相比於這三家,受過天可汗冊封的他們才是貴族。

被長輩忽悠了多年的李岐山延續了家族的心高氣傲,總想在這世上做出一番成績,哪怕身如流星也要劃破夜空。他現在在西夏諜網中地位頗高,如果不是最近他的人被宋人抓了兩批,他的地位會更高。

每次想到這裡他都想抽自己兩下,不該貪心啊。

當初與遼國交易,得了一個黃道元他還覺得不夠,還想要遼國在東京城中的勢力,對方當然不允,他在一個西夏女探子的建議下改為向衛仲銘索要遼在大名府中的據點,衛仲銘答應了,但結果就是大名府被大宋如同用篦子一般梳理一遍,自己派去大名府中的人手以及外援被一網打儘。

一個女探子憑什麼能左右身為高層的李岐山?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交談的地點是床上。

大名府是宋遼邊界的重鎮,對於西夏而言戰略意義不大,西夏在大名府安插人手做什麼?還能給遼國做探子不成?得之無用的東西卻讓他損失嚴重。

那名女探子被他埋了,儘管她在坑裡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李岐山還是命人填了土,看著她被一點點掩埋。

處理好這一切之後,李岐山來到黃道元門外,看著這個為了他們出過力的宦官,看著這個抱著不切實際夢想的閹人,想著黃道元麵對自己命運的時候會怎麼樣?

黃道元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懷夕知道卻不喜歡自己的命運。

懷夕奉命前往東京城,去將義父為她指定的丈夫引到燕京城,必要的時候,自己還要誘惑他。

義父當年說過不會讓她以色娛人的話猶在耳畔,現在就要她去千裡之外勾引男人了。不過如果衛昶真做了她丈夫,這也算不上以色娛人吧。

惠民河上強拆工程即將結束,南衙眾人眼見勝利在望乾勁也更足,這一天衛昶依舊在惠民河邊勞作,杖傷剛痊愈就積極上崗的門吏馮七郎卻急匆匆來把他拉走了,強調有公務必須衛昶處理。

衛昶很詫異,簽廳和左右廳都留有年紀較長的老胥吏值守,有什麼工作是這些他們做不了的必須得自己去,更重要的是馮七郎來的時候鬼頭鬼腦的,甚至避開了遠處的幾位官員,有些詭異。

不過多年交情從未結怨,衛昶倒是不擔心馮七郎害他,隨他回到南衙,大老遠就看見一個少女大咧咧的坐在開封府大門台階上,這少女很眼熟,那副冷口冷麵的樣子見過就忘不了,見到她在南衙門口等待,衛昶冷汗瞬間流出,扭頭看向身邊的馮七郎。

“難道馮七郎是二叔的暗樁?”衛昶腦子飛快的轉動。馮七郎見他望向自己,笑嘻嘻的說道:“兄弟,風流債這種事兒吧,躲是沒有用的,姑娘找你都找到開封府來了,你再躲著就太不應該了,趁著這事兒還沒驚動幾位上官,趕緊帶著這位小弟媳找個地方好好談談。放心都是男人,我馮某人還是懂得輕重的,不會亂說。”

懷夕見到衛昶後儘力擠出笑容,隻不過這種硬擠出的笑容比哭都難看。不過在馮七郎眼裡這倒符合她千裡尋夫受儘苦楚後,得見心上人那種苦儘甘來的感覺。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