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一個人的除夕(2 / 2)

皆有儘時 廢物兮 2419 字 12小時前






在工作室算賬算到一半,手機又響了,拿起來一看是曹阿姨發來的今天中午的任務,陳言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什麽遊戲裏一樣,到點任務就來了,隻能先把手上的活兒停下,下樓去給自己做飯。

陳言正在煎魚,虞移又冒出來了,這次還好隻是發信息,陳言多少有點後悔答應虞移和曹阿姨他一個人住的這段期間每天手機都不會靜音也不會把他們倆設置成免打擾了,這手機現在一天到晚響個不停。

“學長,這次這個止咳藥總算是管用了,”虞移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我感覺我真的好多了。”

“你放假在家沒事乾嗎?”陳言晃動一下鍋,感覺這邊應該是煎好了,抬手一個漂亮的顛勺給魚翻了個麵,然後又拿起手機,“不行就在家學學做飯吧,你奶奶你姑姑做飯我看都挺厲害的,你好好學學吧。”

“我姑說我不配摸她的灶台,”虞移發來一個狗頭emoji,“她說我什麽時候評上正高了什麽時候讓我碰,我哪敢有一點意見啊。”

虞移的姑姑研究天體物理,現在是京大的二級教授,物理學院副院長,博士生導師,還有一堆榮譽頭銜和身份,這麽看虞移確實不配碰他姑姑的灶台。

“你們家還真是除了虞秩一個學文的都沒有啊,”陳言沒少聽虞移嘰嘰喳喳,早就把虞移的家人和家裏的事兒了解得清清楚楚了,虞移的姑父是搞數學的,虞移這次回家街坊們都開玩笑說這是數理化都聚齊了,這三個人加在一起三個博士學位,當然如果虞移今年六月順利拿到他的博士學位的話,就會變成三個人四個博士學位,虞移的姑父有兩個,“你和你姑姑姑父加起來,可以在家搞個理工大學了。”

“所以這個家誰是外人其實也很明顯啊,”虞移的咳嗽明顯比早上要少了很多,這會兒聽上去氣息好了很多,“學長你那邊在放鞭炮嗎?”

陳言這才注意到應該是附近的鄰居們陸續開始吃年夜飯了,悅省習俗年夜飯是吃中午這頓,所以陸續開始有鞭炮聲響了起來。

“對啊,你去年不是在這兒?他們年夜飯是吃中午這頓的,這可不就開始放鞭炮了?”陳言看魚煎得差不多了,從牆上拿下掛著的炒鍋,準備個自己炒個小白菜,蒜蓉辣椒粒這些冰箱裏都有凍好的,曹阿姨作為老家政這塊的準備工作也是頗有心得,甚至連每種食材的存放位置都在冰箱門上貼了備忘錄。

“太吵了都聽不清你說什麽,”虞移打了個哈欠,“我去幫我奶奶擇菜吧,晚點再聊。”

陳言午飯就是一條煎魚和一盤炒青菜,一個人的米飯不好做,他熱了曹阿姨給蒸的饅頭,拍照發給曹阿姨以後,陳言在一片沸騰的鞭炮聲裏慢悠悠開起了自己的午飯。

午睡起來村子裏也不清淨,陳言從小就在玉成村長大,所以早就習慣了這種被熱鬨喧囂包圍的冷清,以前在老華林服裝廠的廠房裏,因為更空更大,這種冷靜更甚。

那時候的陳言特別害怕放炮,倒不是鞭炮的響聲嚇人或者怎樣,而是因為對於一個管理經營都不規範的服裝廠來說,周圍民居燃放的煙花爆竹全部都是巨大的安全隱患,那時候一個人看廠的陳言晚上幾乎都不敢睡覺,玉成村的村民放個鞭炮能從除夕放到正月二十,家家戶戶不間斷不休息似的,陳言害怕廠子著火,其實他當然也很想這個地方永久的徹底的毀滅,但他也知道除了這裏自己無處可去。

以前過年這段時間夜裏他都是在地上鋪塊帆布,然後搬個凳子,自己披著被子坐在凳子上,腳邊放著兩桶水,徹夜看著外麵滿天綻放的絢麗煙花,祈禱它們千萬別掉一星半點進來。

因為真的掉進來過。

那時候陳言才剛上六年級,十多歲,很多人還在媽媽我怕黑別關燈或者爸爸我怕黑給我的門留個縫的年紀,陳言就要一個人住在廠裏看廠房了,那時候他還對水火無情沒有什麽具象的概念,一個人也還是住在之前和周小娟一起生活的鐵皮工棚裏,大年初一入夜以後,因為周圍的煙花爆竹不斷的響起,廠裏的兩條狗嚇得一直在哀嚎,陳言隻覺得這兩個慫貨沒什麽好可憐的,天一擦黑就回到工棚裏寫點寒假作業然後準備睡覺。

可能是因為晚飯吃的剁椒拌飯鹽放多了,陳言睡前喝了不少水,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那時候村裏總算安靜些了,隻有零星的煙花爆竹聲,經過廠房,才注意到院子裏有火光閃爍,跑過去一看不知道哪裏飛進來的一根會飛的小煙花,陳言自己沒玩過這些所以他也分不清,掉在了廠房院子裏堆放人造海綿裁切剩下的邊角料上,火苗已經有半個人高了。

陳言當時也嚇得傻了一會兒,人造海綿燃燒產生的刺鼻異味越來越濃烈,他趕緊過去想要把已經起火的廢料和其它還沒起火的廢料分開,可是火勢一起,加上化纖被燒以後變成黑的粘稠的液體帶著火焰慢慢亂流,陳言趕緊跑去廚房端水,洗菜的大盆他端不動,隻好用盛湯的桶屆滿誰趕緊出來潑,來回飛跑了七八趟,總算是把火給澆滅了,陳言自己也全身濕透,冷的瑟瑟發抖,一雙眼睛被煙熏得眼淚狂流,整個呼吸道也火辣辣的疼,可他也顧不上這些,趕緊跑進火場裏檢查還有沒有明火。

當時的陳言連雙拖鞋都沒有,腳上穿的還是平時上學穿的那雙黑色球鞋,是爺爺給買的,陳言很愛惜,也幸虧有了爺爺的關愛護體,不然如果打赤腳或者穿個拖鞋的話,搞不好這次就會讓陳言留下什麽殘疾,當時的陳言一腳踏進火場就被燙的蹦了起來。

明火雖然滅了,但是上那攤被燒焦的粘稠液體卻依然滾燙,它們沒過了陳言的球鞋的鞋幫,在陳言的右腳踝上留下了一片醜陋的疤痕。

陳言跳起來的時候鞋子也被粘掉了,等他給腳踝衝完涼水,當然其實衝了也還是起了一大片的水泡專心的痛,一瘸一拐的出來想要拿回自己的鞋的時候,那隻鞋子已經被凝固在了那片黑色的液體裏,這時候天色微微發亮,早起的人家已經開始放今天的鞭炮了,屬於鞭炮的硝硫煙霧一陣一陣的飄過,陳言突然就覺得又冷又累,他癱坐在另外那些沒被引燃的廢料海綿上打著哆嗦,心裏一直心疼那隻再也拿不回來了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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