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謝德音卻是無所謂的笑了,周戈淵喜歡的,怕是年少時飛揚明媚,心思單純的莊玥,哪怕進了宮,也在後宮嬪妃的夾縫中生存,善良無辜,靠著他才能在皇權爭鬥中存活。
至少,莊玥在他麵前表現的是這樣。
而不是像自己這般,年紀小小,卻滿腹陰狠的算計,妥協在他淫威之下,還靠著身體向他謀求利益的精明市儈。
無需周戈淵說,謝德音自己便自嘲道:
“我本就是商戶之女,逐利不肯做虧本的買賣可能就是我的本性,自然不同於王爺所喜的世家貴女。周華月今日用這等醃臢的藥試圖毀了我,我為何不能反擊?她是太後所喜歡的,王爺若覺得我冒犯了皇室郡主,要問罪於我,我亦無話可說。”
周戈淵微怔,顯然沒想到謝德音會說這樣的一番話。
他原本並非此意,原來裡頭還有周華月的手筆。
“所以,你提前識破了她的計謀,反製於她?”
“是。”
周戈淵麵色沉了下來,眼眸漸漸深濃,眉宇間已經染了怒色。
謝德音斂眸,也在賭他會不會揭穿自己。
然後卻聽周戈淵沉怒的聲音傳來:“所以你提前便知周華月要給本王下藥,將陸琳琅推給本王,非但沒有阻止,連知會一聲也不曾?”
謝德音驚訝萬分,抬眸看他時,顯然是沒想到他會這麼想,原以為他是要問罪自己。
謝德音隨即收了驚訝的神色,低聲否認道:
“我並不知她要對王爺做什麼,更不知周華月要促成王爺和小姑。”
周戈淵早看透她了,狡猾精明的狐狸,工於心計,怎會讓人尋到她的短處!
周戈淵站起身來,走到她跟前。
謝德音依舊低著頭,隻能看到他玄色的衣袍下擺處沾染著水漬和泥土,他身上穿著的還是白日裡在馬球場上的衣衫,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兒,縈繞在鼻尖。
他弓腰俯身,將她的下頜抬起,盯著她那雙眸子,他的目光晦暗無比,話語卻無比溫柔道:
“本王說看不懂你,與周華月無關,而是陸元昌。”
謝德音迎著他這樣銳利的目光,隻覺得整個人被他剖開了一般,在他眼底,心裡的那點秘密似乎都被他看透。
“我聽不懂王爺在說什麼。”
“那本王好好與你說說,兩個多月前,你的貼身丫鬟除了給你買安胎藥,也常常會去買一些大補的藥,不要告訴我你體貼陸元昌左擁右抱辛苦,特意給他補身體,還有那個由謝家推到陸元昌身邊的瘦馬是怎麼回事,需要本王幫你好好回憶一下嗎?”
謝德音臉色漸漸泛白,她籌謀了兩個多月的事情,如今被周戈淵說出來,謝德音隻覺得心中一片冰冷。
“便是周華月今日不對你使手段,你也不會放過他們倆,本王說的對嗎?”
謝德音卻不知是被戳穿的怕,亦或是對往事的恨,眼中原本強忍著的淚意湧動,順著眼角便落了下去。
“我為什麼要放過他們?有誰曾放過我?我也曾是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閨中少女,可結果呢?新婚之夜成了巴結權貴的玩物,皇室郡主入府為妾,太後撐腰,天大的麵子,我隻能敬著,避著,躲著,還要處處當心,不能讓人發現我這個不潔之婦跟王爺的奸情。我為什麼不能恨?為什麼要放過他們!”
天際中此時劈了一道雷下來,明晃晃的映照在謝德音的臉上。
那副極盛的容貌之上,是一雙充滿恨意的眸子。
便是征戰十幾年,他也從未見過這樣一雙殺意凜然的眼睛。
如此工於心計,手段百出的女子,本不該為他所喜。
不知為何,此時他心底竟然生了一絲疼惜之感。
比她繾綣柔情時,更濃,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