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淵登基起,宋府便門庭若市，宋石昭為了安置門客,又再買了兩邊的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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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學子想拜入他門下,好借此跳板扶搖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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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石昭又見過一批學子,這才能退回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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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清風早已在此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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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鄭清風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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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石昭回禮道：“鄭大人。
”</p>
棋盤早已擺上,鄭清風笑道：“先生與下官來一局？
”</p>
宋石昭坐到鄭清風對麵：“鄭大人請。
”</p>
棋盤上對戰正酣,鄭清風忽然問道：“陛下拿世家下手,是立威。
”</p>
宋石昭落子，麵上帶笑：“天子登基,此刻正是定基調之時,世家盤亙,世家強，則帝王弱,帝王強,則世家弱。
”</p>
“世家子弟與寒門不同，自幼向學,陛下即便打壓,也不會全然棄之不用。
”鄭清風搖頭，“陛下此舉，可會寒了天下世家子弟之心,先生為何不勸？
”</p>
宋石昭：“如何勸？
勸陛下，這天下沒有世家，便無人能治？
勸陛下，當今之天下,仍非陛下之天下？
放任世家做大，子弟上任為官，營黨結私，皇令即便出了京城，也要看世家的臉色？
”</p>
鄭清風一愣，他自己就是世家子弟，他瞠目道：“先生何以如此狹隘？
”</p>
“狹隘？
”宋石昭笑道，“我且問你，皇帝是何人？
”</p>
鄭清風：“統帥天下之人。
”</p>
宋石昭：“錯，是手握天下權柄之人。
”</p>
鄭清風麵露懼色：“先生的意思是……陛下想要……陛下要……”</p>
宋石昭點頭：“世家如狼，狼成群結隊，他們各自盤踞一城，如元時一般，天子下派官員隻得與其交好，皇帝之令也可視而不見，長此以往，天下是誰人之天下？
是皇帝？
還是世家？
”</p>
“世家有無數，可各自交好。
”</p>
“皇帝隻有一人。
”</p>
“鄭大人，懂否？
”宋石昭落下最後一子，龍勢已成，鄭清風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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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清風歎氣道：“再無回轉之地？
”</p>
宋石昭：“鄭大人乃世家出身，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但陛下如今已非昔日手段，不會立即斬儘殺絕，世家子弟可用，但是卻是作為有誌之士被擢用，而不是誰家子弟被擢用，懂否？
”</p>
鄭清風垂首：“聽君一席話，下官茅塞頓開。
”</p>
宋石昭連忙道：“鄭大人是聰明人，忠於陛下，便是忠於國。
”</p>
鄭清風歎息道：“是我狹隘……”</p>
宋石昭笑道：“鄭大人啊，你已是天下少有的明理之人，你信不信，我此時對外頭的世家子弟說這番話，他們定然萬般不從，因為他們心中，家為重，君為輕，他們是為了家族之名，不是為了帝王之利。
”</p>
鄭清風明白了：“陛下，想開科舉？
”</p>
宋石昭撫須：“正是。
”</p>
鄭清風離開時轉身看了眼宋府的牌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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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是不願用世家子弟，他隻是要……世家子弟脫了那層殼再為他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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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讓他們忠於大明，忠於皇帝，忠於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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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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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沒有走到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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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已經走到了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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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清風上了馬車，想到自己的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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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家雖是世家，但世家也分大小，也分窮富，鄭家藏書富饒，但那都是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若說錢財，真是窮得叮當作響，他父親曾告訴他，一時之困，絕不會是一世之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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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家中子弟上進，無論如何，都能保住鄭家的招牌，隻要招牌在，鄭家就還能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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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清風果然為官，由親朋引薦，成了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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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眼所見，大都派下來的官員被當地世家轄製，沒有世家首肯，皇令甚至出不了府衙，更勿論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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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之中，世家盤踞百年，對城中人口了若指掌，城中泰半人口都是世家之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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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以為世家做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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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皇帝昏庸，他的政令於百姓無益，幸而有世家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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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能令百姓休養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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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刻，鄭清風想到過去種種，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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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皇權！
從古至今，獨掌權柄之人，哪一個會願意讓人分享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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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犯上，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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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清風歎了口氣，對車夫說：“不必去吳府了，回府吧。
”</p>
車夫奇怪道：“大人，天色還早呢。
”</p>
鄭清風搖頭：“回府吧。
”</p>
車夫隻得調轉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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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此刻正在麵見能人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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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招賢之心，不過此刻招的不是治國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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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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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人地位一直不高，士農工商，看似商是最低，但經過宋元兩朝，商人的地位早就不能跟以前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