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十六章 血是熱的(2 / 2)







這是最後的底線。

監工們可不想自己去挖礦然後變成感染者。

.

拉走上前,把木筐遞出,等待片刻後,他的手上就多出了三瓶水,三塊黑麵包還有一碗和昨晚相同的濃湯。

默默地接過,拉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這裏,等待著葉蓮娜她們。

雖然他是在最後照看葉蓮娜的祖母,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拉就被擠到了前排,為了不反常,拉也隻能被趕鴨子上架了。

慢慢地走著,但是如果從上空來看的話,拉其實是一直在轉圈的,畢竟沒有人會在換取食物後呆愣愣地站在那的吧。

沒過幾分鍾,拉就感覺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孩看了一眼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是葉蓮娜。

“還好嗎?”

男孩開口詢問,心裏已經隱隱地鬆了一口氣。

“沒抽到...但是待會兒要強製集中到那個地方,結束之後回到地下室。”

葉蓮娜的聲音很小,生怕被路過的礦工聽見了。

“我知道了。”

...

礦場,處刑台。

說是處刑台,其實就是一大片隨意用石板鋪蓋的空地,石塊與石塊之間的縫隙早已被乾涸的血給染成了黑紅色,每一塊石板上都有著積雪,但惟有縫隙之中是空著的。

因為血是熱的。

處刑台周邊圍滿了人,全是麻木的礦工和心底仍存半絲希望的感染者,但縱使被圍在人群中間,拉也沒有任何所謂人聲鼎沸的感覺,甚至就連那麽點可憐的溫度都感覺不到。

因為有著數十個全副武裝的監工圍著處刑台,盯著他們,人群的最外圍也有一群監工等著有人鬨事,因為那就可以有借口光明正大地好好地虐殺了。

監工的存在杜絕了嘈雜的聲音,而厚實的衣物則將同類們最後一點兒溫度給隔絕。

擠了好一會兒時間,拉憑借著瘦小的身軀總算擠到了最前排,視線從一個個高大的佝僂背影之中得以脫出,透過那些圍著處刑台的監工,看到了躺在處刑台上,雙手雙腳被繩子縛住的六個礦工。

兩女,四男。

都是青壯年,但有三人目光呆滯又麻木,臉上還露出了那種解脫了的笑容,他們是早就被礦石病折磨得死去活來但是又沒有勇氣自殺的懦夫。

終於,在今天,那些殘忍的屠夫可以揮刀替他們完成那不曾完成的渺小願望。

而還有三人的眼神驚恐而不安,他們把焦急與恐懼寫在了臉上,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想要去死,堅強的感染者想要握住一切如同流水的希望。

但是,很可惜,在監工們的鐵刀與弩箭下他們將無處可逃,直至被人取樂至死。

拉轉動目光,看見了一個被大人拉住的小孩,他的嘴被捂住,叫不出任何聲音,眼睛也被大人用手遮住,看不見任何罪惡的行徑,那應該是上麵六人之一的孩子。

也看見了一個目光裏寫滿怨毒與哀慟的蒼老婦人,很明顯,她是其中哪一人的母親。

可更多的,占據絕大多數的是拉最為熟悉的情感——冷漠。

就好像上麵死去的隻是什麽和自己無關的東西一樣,他們看著,也隻是看著,哪怕上麵死了一百個礦工,一千個礦工,再多再多,可隻要沒有選中他。

他便可以躲在讓自己安心的同類之中,對同類的死亡包以冷眼旁觀。

拉把雙手插入破爛的口袋中,又嚼了兩口嘴裏的黑麵包,忽得感覺也不是那麽的硬,那麽的冷了。

很快,隨著絕大部分礦工的到來,有三個烏薩斯的監工帶著獰笑與興奮走上了處刑台,打量著今天可以給自己帶來樂趣的獵物,很快,那三個躺在地上不再有動作的礦工先被他們放棄了,轉而看向還有三個企圖掙脫繩子的礦工。

監工們有的拿出剪刀將繩子剪斷,有人用長刀將其劈斷,另外一個則是用一個細小的鐵片把繩子慢慢割開。

繩子斷了。

於是,礦工們便開始從地上掙紮著起身,向著處刑台外麵跑去。

有規定說,被處刑的礦工隻要能跑到處刑台的範圍外,那就會被放出礦場,獲得自由的身份。

這是礦場的主人所定下的——鐵律!

隻要能跑出處刑台,那就代表著他們成功逃出了這個該死的礦場。

三個烏薩斯監工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的獵物瘋狂地,不顧一切地朝著處刑台外跑過去。

處刑台的半徑隻有五十米不到一點,而他們剛剛是被放在中央的位置。

所以隻要跑出這短短的五十米,不但能夠活命,還能夠獲得更加寶貴的自由。

有寒冷的空氣灌進肺部,然後汲取礦工的體溫,化作熾熱的白汽被呼出然後飄蕩在空中,他們在用儘全力地跑動著,哪怕身體機能早就因營養不良而下降,但是此刻卻爆發出了等同甚至超過他們身體健全時的速度。

一個監工抬起手中的鐵質剪刀,對準那個努力使自己奔跑的軌跡呈曲線的女性礦工,用力地將鐵器投擲而出。

於是,冰冷的鐵便貫穿了女人的腿部,讓她腳下一個踉蹌,不慎跌倒在了堅硬的石板上,讓骨頭都摔裂了,一層薄薄的雪是起不了什麽緩衝保護的作用的。

她還想要掙紮著爬起,可是腿部撕裂般的疼痛還有身體多處骨頭的碎裂讓她難以在短時間內爬起。

那個烏薩斯監工便閒庭信步地走到她的身旁,獰笑著蹲下,拔出插在她小腿上的鐵製剪刀,鼻尖的血腥味與女人痛苦的大叫讓他的臉上的笑容更為燦爛。

隻是當他看見了女人的那一對澄黃色的瞳子時,臉上的笑意便漸漸褪去,仿若想起了什麽深刻的回憶。

望著女人臉上驚恐的表情,監工默默地歎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染血的剪刀。

每當他看到這對澄黃色瞳子的時候,就會想到在血峰戰爭時他帶著的那個新兵蛋子。

他還記得那個剛剛參軍的新兵蛋子在那個瞬間閃身擋在了他的麵前,然後倒在戰壕裏,胸口上插著數隻足以致命的狹長弩箭。

初著軍裝的女孩的口中嘔著血沫,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弩箭,對著曾經對自己的態度差得要死的那個老兵勉強地咧了咧嘴,朝著那張可恨的臉上噴了口血沫,用自己澄黃色的瞳孔盯著他,認真地說道:“我...保護你了...咳咳咳...該死的...你以後可不準再他媽罵我了知道嗎?”

老兵愣住了,他呆呆地看著被自己抱著的女孩,還有把自己的手全部染紅的鮮血,沒有說話。

但是女孩抬起自己的手,揪住了老兵的衣領,齜牙咧嘴地咆哮著:“老子以後他媽的...咳咳!他媽的也是老兵了你知道嗎!別他媽以後還罵我新兵蛋子!懂嗎!該死的...咳咳!”

老兵盯著這近在咫尺的秀氣臉蛋,但此刻上麵已經滿是鮮血與塵土的混合物,他咬緊牙齒,再也忍不住眼眶裏流動的東西,它們一滴接著一滴地掉下,掉在女孩兒臉上。

“什麽嗎...咳咳咳!你他媽的原來還會哭啊...我還以為你是鐵做的呢...”

女孩感受到臉頰上的溫度,笑得很是開心,用最後的力氣抬起手,扇了那老兵兩巴掌,聲音愈來愈小:“”別辜負了老子的性命...就算是躺在這裏裝死,你也要給老子他媽的活下去!”

老兵還是沒有說話,隻是把女孩抱緊了。

“活下去!”

女孩咆哮著,聲音嘶啞,隨後,她的手便無力地垂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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