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將乞兒扶上馬車。</p>

她渾身散發著惡臭,馬車裡還放著兩個取暖的腳爐,被熱氣一熏,氣味難聞得令人作嘔。</p>

便是石榴也難以忍受。</p>

北暉駕著馬車來到一個偏僻的巷子裡,隔著簾子問道："娘子打算去哪兒還是去妙辛姑娘家中"</p>

"我哪兒都不去！"</p>

自上了馬車後就縮在角落裡的錦蝶開始尖叫,抬起頭,目光凶狠,在看見錦鳶的麵龐後,眼中的狠色變為驚恐,"有人要殺我！外麵有人要殺我！！"</p>

她雙手抱著自己的胳膊,眼神恐懼地戰栗,整個人不停地顫抖,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p>

"好,我們哪兒都不去。"</p>

錦鳶開口。</p>

錦蝶像是才注意到她,被驚恐占據的眼底染上一絲清明,"是、是長姐……姐姐……"她一頭撲入錦鳶的懷中,力氣之大,錦鳶的後背重重撞上馬車壁,發出咚的一聲悶響。</p>

"姑娘！"</p>

"娘子！"</p>

北暉、石榴的聲音一同響起。</p>

錦鳶眉心蹙起,忍著腰背被撞上後蔓延開的酸痛,"我沒事。"她隔著簾子,說道："帶著小蝶不便回院子裡,她如今這樣,也不能送去妙辛那邊。不如去婆婆的院子暫且將她安頓下來。"</p>

北暉應下,"也好。"</p>

已經死了的錦蝶活生生的出現在他們麵前,又口口聲聲說著有人要殺她,不論真假,為謹慎起見,去婆婆空置的院子安置最為妥當。</p>

幸好娘子還算冷靜。</p>

沒有執意要將錦蝶悄悄帶回園子裡仔細照顧。</p>

馬車再度緩緩跑動起來,錦鳶察覺到懷中身子的僵硬,她渾身氣味難聞到刺鼻,破爛的衣裳下,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縱使錦鳶恨過爹爹、錦蝶,恨他們一次次舍棄她,可看著自己養大的幼妹死而複生,變成這番模樣。</p>

她口中有無數的話要問。</p>

錦蝶像是溺水之人,死死抱緊著錦鳶。</p>

哀求地呢喃著‘彆殺我’‘彆打我’‘我不敢不了’。</p>

抬起的手最終還是落了下來,她將所有的疑慮、情緒壓在心底,一下下拍在錦蝶的後背上,無聲安撫。</p>

啞婆婆的院子雖然空置。</p>

但輕風心細,給了隔壁鄰居一筆銀子,請她每十日上門清掃一回,就為了讓婆婆回來時能住人,不必困擾於打掃一事。</p>

錦鳶將小蝶安置在自己住過的偏房。</p>

北暉去廚房燒水,石榴去隔壁鄰居買些米麵。</p>

屋子裡燒了兩個炭盆,熱浪撲麵而來。</p>

石榴打了水來,錦鳶小心翼翼地脫去錦蝶的衣裳,衣裳下的身子瘦骨嶙峋、後背發青,還有傷口遲遲未愈合,紅腫發膿……</p>

不知她這一年多裡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p>

"娘子,"石榴低聲,"不如讓奴婢來罷。"</p>

錦鳶搖頭,從她手上接過絞乾的巾子,輕輕摁在錦蝶的麵頰上,溫熱濕潤的觸感讓錦蝶顫抖,屈起雙膝埋下臉,"彆打我……彆打我……我太餓了……不偷了……不偷了……"</p>

她咬著唇,下唇再一次裂開。</p>

鮮血滲入齒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