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宮皇後,早先隻是個不起眼的家族,她本人無才無貌,若說品性還算上佳,至少打理後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他她教養出來的三皇子,心氣略高,卻不輸人品,為人耿介太過,以他的身份本就不需要奉承迎合誰,身邊圍繞著一圈溜須拍馬的,久而久之也將他養成了一個眼高於頂的人。
而宋貴妃,與皇帝是少年夫妻,等到他登基後,貶妻為妾,原本皇後的位置,應該是她的,卻莫名其妙換成了從前在王府裡毫不起眼的良娣。
總之中宮與宋家關係微妙,兩邊的皇子也是暗暗較勁。
宋溓記得,三皇子耿直太過,又好搶東西,早年尚小,宋家給貴妃的幾個皇子公主送去的禮物,但凡被他瞧見,總少不了冷著臉要。
宋溓從小的教養,以及與皇子之間的溝壑,他很是明白,即便私下來中宮是中宮,貴妃是貴妃,可麵子上的是得過得去。
「我和大皇兄二皇兄是親兄弟,大皇兄二皇兄也是你的兄弟,這麼說來,我也是你的兄弟,可為什麼每次你進宮來,都隻給大皇兄還有二皇兄帶東西?卻從不與我帶?」年幼的三皇子理直氣壯,跟在他身邊非要問的清楚。
彼時年幼,他隻知道姑姑的皇子才與宋家有血脈關係,中宮的三皇子,最好不要攀扯。
可人家追上來問了,眾目睽睽之下,他怎好說這種不儘人意的話?
於是漲紅了臉,解釋:「三皇子乃是中宮嫡出,世間好物應有儘有,隻怕我的這些東西不入您眼。」
「先生說了,禮輕情意重,你我也是異性兄弟,你送的禮物我又怎會覺得不入眼?」
回憶戛然而止,年幼時鬨過一些啼笑皆非的笑話,等到後來都漸漸長大了,三皇子興許是被教導過,知道他和大皇子二皇子與宋家不同,便再也不見他說那些話,可如今想一想,那時何嘗不是至純至善?
隻是這些年,隱隱敵對的關係,總不會叫他們親近了去。
陡然聽說他險些出事,心中還是覺得恍惚的。
忍不住說了句:「三皇子為人正派,皇後娘娘性格溫吞,隻怕是遭人算計了都不知道。」
宋貴妃搖搖頭,說了他不敢說的話:「是被最親近之人算計了,都不敢說話。」
宋溓眼皮一跳,看向姑姑,話在喉間卻說不出來。
宋貴妃:「早些年因為身份之事,我與她總是不對付,可這幾年我慢慢看清了,她雖在位份上贏了我,叫我吃了好大個虧,可實際上她這個皇後做的真真是不痛快……罷了,這些都是成年往事了,且說現在吧。」
「陛下這些年性子變得古怪,為求長生什麼糊塗時都做過,如今已經是一片哀聲,你父親在朝堂上左右為難,他是個忠直之臣,可有時候直得太過反而傷身,這也是為什麼今日姑姑宣你來,而非你父親,我看得出來你眼裡頭有野心,比你父親還多了一點狠勁。」
宋溓:「……」
「世道如此,人若不狠何談地位?從陛下即位那天起,便想打壓宋家,可憐你文采斐然一身本事,卻也隻能被迫的走上權謀之路。」
宋溓低下頭去,片刻後才說:「陛下的顧慮是人之常情,姑姑覺得寒心,是因為陛下現在隻是陛下,而非您的丈夫,非是我們這些做侄子侄女的姑父,一入宮門深似海,誰也無法逃脫,姑姑,您如今,想做什麼?」
宋貴妃看著他,眼神堅定起來。
「肅之,倘若有一天,我與中宮一樣,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你一定,要替姑姑護好你的這幾個兄弟,姑姑不求他們能順東風,隻要他們安然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