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賭五毛這視頻肯定不是你剪的】

【就這?就這樣?就這樣沒了?】

【沒事夏夏,瑤瑤撿垃圾養你】

越夏:“………………”

洛澤看著越夏皺著鼻子憤憤不已卻仍蹲在工位上加班加點的樣子,忍不住嘴角一彎。

主管也看著那邊,笑盈盈道:“還是很努力的。”

“哪有。”洛澤輕笑道:“之前還在跟我生氣……”

洛澤以前是一直覺得自己可以做到絕對客觀的,但同樣的事情,她好像就是對越夏會有更多的耐心。

主管看著她柔和的神情,但笑不語。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洛澤接到了來自母親的信息。

最近的日子讓她太過舒心,以至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總噙著笑意,所以當嘴角緩緩平直時,這一瞬間的轉變就顯得那樣明顯。

母親發來了一長段文字,話語裏帶著懺悔,說無論如何也想和她再開誠布公談一談,希望能約定一個時間。

大伯家終究是大伯家,不是像洛澤一樣可以心安理得地說賴就賴,這幾天三人被債務折磨得焦頭爛額,多少年來又一次嘗到了緊巴巴的滋味,儘管母親努力粉飾,洛澤卻依舊在她的文字裏看出了隱藏不住的些許怨懟。

但他們從來不會意識到,如果沒有洛澤,一家人現在還住在村口自建的小平房裏,守著那一畝三分地,每天期盼明日不要下雨。

洛澤最終還是應了“好”。

可當她按照約定時間抵達餐廳時,卻發現除了母親之外,餐桌對麵還坐著個看著挺斯文白淨的男人,在看到洛澤時,鏡片後的視線不著痕跡地亮了一瞬。

洛澤在不遠處站定,母親在看到她時,立馬迎了上來,用一種難以掙脫的力度把她拉到了卡座裏,“這是媽媽二姨家朋友的兒子,是做房地產的,一年掙老多哩!今天正好碰見了,你倆年齡差不大,有共同話題,試著聊聊?”

男人儒雅地笑著,擺手:“哪裏哪裏,十二歲一代溝,我和您女兒都有代溝了。”

洛澤沒說話,她看著熱火朝天交談著的桌上,心頭竟緩緩生出了一種自虐般的快慰感。

她就知道。

果然是這樣。

……果然還是這樣。

從小時候就開始,幼小的她不喜歡一個遠方親戚,每次所謂“家族聚餐”一定會避開,父親和母親也明知道她厭惡那個眼神總是莫名垂涎的親戚,但每次還是會把她叫到那張桌上去。

因為要維持表麵上的麵子,要親如一家。

後來她學會抗拒了,知道有那個人就不會去,於是母親開始騙,開始拉,開始用各種方法罔顧她的意願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時隔將近二十年,她已經長大了,母親卻還是和往年沒有任何區別。

“媽。”洛澤冷靜地打斷對話,“我不缺人,更不需要你幫我安排相親。”

“不是相親啊,就是大家互相了解一下,多條朋友多條路。”母親笑意一僵,小聲跟洛澤道:“我隻是擔心你不來。”

“因為知道我不會來,”洛澤道:“所以就騙我來?”

洛母:“這怎麽能算騙?外人在呢,咱們知點禮數……”

對麵的男性一愣,他還真的沒想到:“你們之前沒有溝通好?”

“知道禮數對我有什麽好處?”洛澤站起身,向對方一點頭,轉身就走:“抱歉了。”

“誒誒誒——”

洛母迅速追了上去,徒留其餘眾人詫異的視線和一桌狼藉。

洛澤快步向外走去。

即使她不想承認,但來這裏之前,儘管99%都是警惕,但依舊有那麽微小到忽略不計的1%僥幸:

說不定是真的想通了?

說不定是真的覺得自己是重要的?

說不定是真的打算要修複關係?

但現在,她隻覺得無比諷刺。

“澤,你做什麽呢?”洛母扯住了她的肩膀,氣急道:“你不要麵子?當人麵就這麽走??”

“他四十了吧。”洛澤轉身,緩緩道:“你就給我介紹他?”

“四十歲怎麽了?你看男人就看表麵?”洛母氣不打一處來,“人家房地產一年掙多少錢你知道嗎?你要是能嫁過去,每天就是闊太生活,還用得著現在這樣忙的腳底板打後腦勺?你傻不傻啊!”

“你要是願意去你去。”洛澤生硬道:“我沒興趣。”

洛母:“你是真的不知好歹,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別怪我操心你,最近小龍他女朋友都吹了,婚事也黃了,慘的很,我不操心你誰操心你?”

洛澤:“黃了也正常。不然留下來幫忙還債?”

洛母猝不及防聽到自己不想聽的回答,尖聲道:“你說什麽呢你?!”

人來人往的大街,過路人的眼神在麵龐上逡巡,洛澤突然覺得好疲憊,從骨子裏泛出來的疲憊。

她道:“我走了,沒有大事不要聯係我。”

洛母咄咄逼人地又把她掰回來:“你說清楚——”

“媽。”洛澤隻平靜道:“你現在是在給女兒介紹婚事,還是在拉皮條?”

明明隻是簡單的一句話,洛母卻像是被戳到了什麽內心深處的恐慌一般,瞳孔瞬間縮小,控製不住自己的音量:“你這話什麽意思?你……你把自己當成什麽下賤東西了,啊?!你真是瘋了你……”

她甚至對那個侮辱性的稱呼羞於啟齒,不屑提起,好像多說一句都會臟了自己的嘴。

“也別說的似乎我們有多高貴。”

洛澤注視著她,第一次選擇用這樣刻薄的話傷害彼此,“她們偶爾還能決定自己和誰在一起,你能嗎?你又想我能嗎?”

洛母目瞪口呆,顫抖著嘴唇,看她的眼神堪稱陌生,逐漸變為不敢相信,痛心疾首。

在她眼裏,女兒已經完全變成自己不認識的模樣了。

洛澤最後看她一眼,毫無留戀地離開了。

她離開的姿態依舊不難看,絲毫不拖泥帶水,可飛馳在城市的街道裏,亦或是無人的公路上,洛澤透過擋風玻璃靜靜凝視橘黃色的天空,隻覺心像空了塊般茫然。

情緒像水一般泄露而出,蒸發解離,她把自己拋出世間,隻感受到風的鼓動和耳邊颯颯之音,直到晚霞滿天,直到夜幕西垂。

她停下車,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到了越家附近,抬頭就能看到二樓的露台,幾個女孩子經常在那兒團著養花種草。

洛澤摘下頭盔,扯了一下嘴角。

……可能是最近經常往這條路走,所以肢體也習慣了記憶。

她打開手機,才發現現在已經是淩晨一點了,越夏前不久給她發的消息,她沒有看到:

【夏】:鏘鏘鏘!重大晚間新聞!重大晚間新聞!請注意!

【夏】:已知:越夏擬在11月4號和瑤瑤和詩雅共進晚餐,11月5號和時雲諫去看男子摔跤比賽!

【夏】:求:洛澤同學,什麽時候才有空和我出去玩

【夏】:[小狗叼玫瑰.jpg]

洛澤看著那張呲牙咧嘴的小狗表情包,抿住了嘴唇。

她開始思考,如果以平時的語氣,她是該回複什麽……不,現在這麽晚了,根本就不該回複了。越夏早就睡著了吧。

洛澤站在柵欄外,看著空蕩蕩的露台,有一支已經過了最佳開花期的紅玫瑰,正蔫蔫地垂著枝乾,看上去不日就要凋謝。

四周露水重重,涼意蔓延,她感到寒冷,卻沒有要回去的打算。

她就這麽靜靜地站著,直到露台上傳來了不遠不近的腳步聲——

洛澤太熟悉了,越夏穿拖鞋不好好穿,老喜歡趿拉著走路,她頓時僵在原地,剛打算離開,就和露台上探出的腦袋撞了個眼對眼。

越夏滿臉睡意,穿著睡衣,迷迷糊糊道:“洛澤?”

洛澤:“…………”

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現在的行為了。她剛剛是發出什麽聲音了嗎?很像小偷?

【還真的在啊。】越夏困的時候說話就中聽很多,跟係統道:【謝謝統子。】

她本來睡眠質量很好的,但不知道為什麽,今晚睡得很淺,中間還不知怎麽的就醒了,拿著手機坐床上,發現洛澤破天荒地沒回她信息。

就算是兩人關係最冷淡的時候,洛澤也會回一個句號示意已讀的。

【統子,】越夏有點擔憂,【洛澤出什麽事了?】

係統言簡意賅:【現在去一下二樓露台。】

越夏趿拉著拖鞋下來,一探頭,就看到了洛澤——她自己沒有意識到,但從越夏的角度來看,臉都快僵成一塊石板了。

洛澤頓了頓,她隻打算待一會就走的,“打擾到你了?”

“沒有。”越夏把腦袋探出來了一點,“我本來就醒著,聽到聲音了,就想過來看看。”

洛澤:“……那就好。”

這場景實在詭異,兩人相顧無言,洛澤抬頭,隻看見越夏平時總是高高束起的長發現在隨著她的動作懸懸披散下來,月光在上頭泛起柔和的光暈,像錦緞亦像長河。

“一個在高台上,一個在地麵上。”越夏突如其來地指了指自己和洛澤,“是不是很像長發公主和王子?”

“……”洛澤因她這充滿想象力的說法而不自覺唇角勾起,“反了,被拯救的才是公主,你應該才是王子。”

“不對,不對。”越夏嚴肅地對著她搖了搖手指,反駁:“公主不需要被王子拯救,公主才要去拯救別人——啊,我有點困糊塗了。”

這是在說什麽呢。

洛澤笑了笑。

她沒動,越夏也沒動,將下巴擱在露台的欄杆上,隻是望著她。

月明星河懸,風吹草木動,洛澤喉嚨艱澀,想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口,卻了解對方一定什麽都懂,最終隻問了句廢話:“怎麽這麽晚還醒著?”

“也不是都沒有睡,隻是在惦記著,有點擔心。”越夏道:“我給你發了信息,你怎麽一直都沒有回。”

洛澤突然抿住了唇。

越夏:“先進來再說,外麵好冷。”

“對不起。”洛澤垂眼道:“我隻是心情有點不好。”

越夏麵色如常:“那也先進來再心情不好……咦。”

兩人又對視一眼,都差點笑出來。

“我偷偷下去給你開門。”越夏朝她比了個小聲的手勢,道:“要是被越清發現,他又要念叨十天。”

“不用,我隻是心情不太好,現在已經沒事了。”洛澤道:“我馬上就回去,不打擾……”

“這位初來乍到的玫瑰公主,你不知道越家的規矩嗎?”越夏並不聽她說話,一本正經地胡謅道:“心情不好者,必須抱一下才能走。”

洛澤:“………………”

她看著越夏迅速消失在露台上,緊接著,傳來拖鞋熟悉的趿拉聲,還有越清小聲的“誰啊?”,和越夏小聲的“別管”,洛澤垂眼看向屏幕,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那失落不久的笑意又回到了她的臉上,好像方才的那些事全都不再能讓她心間留下波瀾。

洛澤好像明白了那是什麽樣的一種感覺。

……原來。

自己也是可以被掛念著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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