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願者上鉤 於晴 4125 字 3個月前






原來,所謂天一亮就有精采的事可看,是指這個啊……“看什麽看!沒見過男人是不是?你、你、你!還有你!”食指點著每個人,最後點到她的鼻前,頓了下,暴怒的聲音稍稍減低,仍凶惡瞪著她。

“你在跟我比眼大嗎?比得過我嗎?”“……比不過。”

她承認。

好大的眼睛啊,沒見過人能瞪到這麽離譜的境界,她……甘拜下風。

“那就把你眼睛眯小一點,不要讓我瞧見你快掉出來的眼珠子!”寧願見他周身仿佛燃起一團火焰來,勉為其難地調開視線,過了一會兒,又偷偷移向他那身的……花枝招展,接著對上他凶狠狠的目光。

“你想說什麽,說啊!”“沒……沒什麽。”

其實很想問他,不過經營一間茶肆,有必要把自己弄得這麽的……應該叫秀色可餐嗎?她這輩子見過的男人有限,更別談了解男人,但她能從自己移不開視線的目光裏得知,其實他在外貌上的條件真的很好,如果他不開口的話。

以往,他的穿著隨意簡單,就像是一個成天跑來跑去湊熱鬨的武藝青年,隻是長得好看點、腰細點、頭發美麗點而已。

但,在阿碧的巧手下,他的長發不知塗了什麽,黑亮得讓人好想摸上一把……當然,想摸的那個人絕不是指她。

“你老瞧著我……”西門永試探地問:“是覺得我這模樣很像是你喜歡的類型?”她聞言,瞪著他完全不害臊的神情。

他搔搔頭,歎道:“我開玩笑你也生氣。”

不動聲色地輕摟過她的肩,像哥兒們般的動作,不含任何的情欲。

對著三、四個年輕的小少年,說道:“以後,這就是咱們的帳房姑娘,叫她一聲寧姐姐就好。”

“寧姐姐!”少年們齊聲喊,好奇的眼光來回在他倆間遊移。

西門永將她交給阿碧,說道:“你帶她去帳房吧,順便告訴她一些該注意的。”

看了寧願一眼,指腹不經意地滑過她的眼窩,見她帶些微的受驚,他咧嘴笑道:“瞧你眼窩黑的,昨兒個晚上一定睡不好,是下?”“我……我一沾枕就睡啦。”

不知為何自己競有些吞吞吐吐的,像個木偶般,任他將自己交給阿碧。

眼窩下有些灼熱,是他碰觸過留下的。

真怪,真怪——“怪什麽?”阿碧問。

“好怪啊……”正想將自己內心混亂的想法說出,忽而發現阿碧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我是說……這間茶肆,就交給幾個少年打理,好怪啊。”

她硬生生地改口。

是不是她錯覺?竟然在阿碧的臉上瞧見一抹玩味。

好像……好像在期待什麽?“這事一點也不怪。

茶肆需要這些少年,尤其在二少不在的時候。”

阿碧走進帳房,細心解釋:“前幾年,義少爺——就是西門家的老三,專門在外奔波。

有一回他上了揚州一趟,回來之後買下這園林,改裝為茶肆,跟對街的死對頭拚起生意來……我知道你沒從二少那兒聽到什麽死對頭的事,?g,隻怕到今天,他還不知道三少爺嘴裏的死對頭姓什麽呢。”

“想像得到。”

寧願喃喃。

西門永有時的確是粗心到連自己兄弟的名字也會忘了。

“總之,為了拚生意,義少爺想出個主意,引進揚州販子的特色——‘男子本色’”“男子本色?”“揚州小販多,為了搶生意,花招百出。

俊秀老板來賣粥賣飯,處處可見,義少爺本是這麽盤算著,也看中了二少的‘姿色’,可惜二少一年到頭,沒個兩天待在家裏,曾來過茶肆,不過不到一盞茶時間,就打跑了兩名客人。

在這種情況下,茶肆生意遠遠不及對街聶家。”

“喔……”她聽得傻傻的。

“直到半年前,二少主動要求接下茶肆生意,便從外頭帶來好幾名少年,訓練他們成為茶博士,一來照顧茶肆生意;一來也可以讓他們有工作可做,而二少既是茶肆老板,自然得一馬當先賣起自己俊俏的臉蛋來。”

“原來如此……”一抬眼,又見阿碧直盯著自己。

“怎……怎麽啦?”不是她多心,她老覺得阿碧好像一直很注意著她。

是西門永的吩咐嗎?讓阿碧時時刻刻……監視著她?說監視是嚴重了點,但,不管何時,總覺阿碧在“看”著她。

“寧小姐對二少賣色有什麽感覺呢?”“啊?”她一臉茫然。

原來沒什麽感覺啊,看來二少離成功之路還很遙遠呢。

阿碧微笑,問:“寧小姐,你有沒有發現,為什麽茶肆裏隻有少年,卻沒有成年男子呢?”她“呀”了一聲,搖搖頭:“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呢。”

阿碧很想笑又忍笑,道:“我們的二少,是一個倘若有一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也會說‘太陽以往都從西邊出來吧’的男人,至少,我們都曾這麽以為,直到現在。

恩少爺說得沒有錯,任何一個人,都有他細心體貼的一麵。”

“我……我不懂。”

阿碧跟她說這做什麽?是在跟她吐露女兒家的心思嗎?還是,在抱怨西門永的不好?阿碧沒有正麵回覆她的疑惑,隻道:“他的衝動,已經消失了一年多了,再也不會莽撞地去找死了,算一算,那一夜的慘叫,咱們也不算白挨。

恩少爺要奴婢轉告你,你的出現,讓他可以在下輩子少還一些恩情。”

寧願的唇掀了掀,想要說什麽,卻又閉上。

“還有,恩少爺要我轉告你,若它日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到大宅去瞧瞧他。

他一直很想嚐嚐二少嘴裏說的那種足以殺人於無形間的‘寧毒飯’。”

阿碧好心地補充一句:“寧毒飯是二少自取的,直到聽見寧小姐的姓氏,我才明白這飯名的原由。”

“寧毒飯……”她失聲,瞪圓了眼,很想生氣,但過了一會兒,連自己都覺得很好笑,忍不住輕笑出聲。

白天很忙,晚上累到一沾枕就沉沉睡去。

當然,偶爾還是會作夢的,夢裏她仍然被鎖在一個黑暗的房內,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十五歲的身軀一點一滴被怪魔吃掉,小姐依舊視若無睹。

隻是……後半段的夢,不時變化著——那隻要拉她出門的手,到底是誰的呢?甚至,昨晚那扇門被打得更開了,外頭的陽光不讓她那麽刺眼,隱約可以看見那人模糊的五官,有點眼熟……“大白天的,你失魂啊?”她回過神,瞧見再眼熟不過的五官,驀地,心跳加快,眼睜睜地看著他用一指神功輕敲她的額頭。

“回魂了沒?可別說,你被這些帳給淹死了,我可救不了你哦!”她暗暗地吐了口氣。

“喏——”他擱下一盤涼糕,說道:“你呢,偶爾偷懶是不打緊,就是不要拋棄帳本,咱們這整間茶肆是賺是賠都要靠你了。”

心跳恢複正常了,她笑道:“我瞧前頭生意興隆,不至於倒賠吧。”

“那可不一定。

西門義派了密探到對街死對頭……”“姓聶。”

見他一臉疑惑,她答:“死對頭姓聶,你到現在還沒有記住他們的姓氏,那可算是汙辱了他們呢。”

“哦……”唇邊含笑,仿佛很高興她記下許多事。

他道:“你幫我記著就行。”

幫他記得?她可不是阿碧啊,怎麽事事幫他記得?又不能記一輩子,將來她若離開——一閃而逝的想法,讓她平靜的心情微微受到了波動。

他說了什麽,她也沒有細聽,隻知他說什麽死對頭學他們之類。

她的唇掀了掀,出於本能的,她輕聲說:“阿碧沒在這兒。”

“阿碧?”他迷惑之情十足。

她覺得自己好像在笑,可是似乎不是很情願。

“你不是來找阿碧的嗎?”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好像想要探出什麽,漂亮的瞳仁像欲言又止的,然後他笑了,淡淡地笑道:“你真聰明,我是來找阿碧的。”

伸出有力的手指再輕敲她的額頭,態度隨意又自然:“你啊,別再失神,若是算錯了帳,可要從你的薪俸裏扣的。”

“我也有薪俸?”“那是當然。

連親兄弟都明算帳,何況是你我呢?你以為我找你下山幫我,就什麽東西也不必付出嗎?薪俸照領,吃住比照那些小茶博士,當然,因為你是難找的帳房姑娘,所以待遇比起他們好上那麽一點點點,隻有一點點。”

兩人淨聊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他像在掩飾什麽,而她總是無法凝神專心,或許是他看出了她心不在此,更或許是他忙著找阿碧,說了沒兩句,便離開了。

“找阿碧嗎?也對,他跟阿碧本是天生一對。”

她喃喃著,上前關上門。

不管她身處何地,隻要有人在附近,隨手關門已成了她的習慣。

甚至,有人在的地方,她從不打盹,也不刻意打扮。

我這模樣很像是你喜歡的類型嗎?心跳漏了一拍,她直覺地抬頭,以為他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了。

房內,明明空無一人啊。

“怪了……”她瞪圓了眼。

我這模樣很像是你喜歡的類型嗎?我開玩笑的你也生氣?“不,我不是生氣,我隻是好生驚訝……”她抱緊懷裏的帳本,小聲地說:“隻是驚訝你會這樣問我。”

他明知她的遭遇的,明知她連青澀的純戀都來不及有,就被人毀了她的一輩子,怎會如此問她?喜歡的類型?她想都沒有想過啊,甚至,在那青春剛萌芽之時,她懵懵懂懂地,連男人也不曾多看一眼。

不是她高傲清冷,而是她連遐想的年紀都還不到,她隻知男女有別,卻不明白其深意所在。

直到那一天。

她連忙搖頭,不再回憶。

“我根本沒有過喜歡的對象……不,是根本沒有想過。”

不管之前或之後,她都不曾想過。

“為什麽會問我呢?即使是玩笑話,他也不會問我這種事。”

他明知她沒什麽未來,這種問法,豈不是有心傷她?還是……從頭到尾,他不曾將那種事擱在心頭?腦袋有些亂,這些日子裏,好像不管他在不在,他說的每句話都會不時蹦出來嚇她一下。

甚至,有時候會想,如果她是阿碧就好了;如果,她是賣身於西門府就好了;如果,她跟阿碧的角色對調……這是什麽樣的想法呢?她垂下視線,苦笑。

她的未來沒有辦法跟普通人一樣,但她的心卻跟一般人差不了多少,她還一直以為自己在山上待了這麽多年,懂得忘卻過去,懂得學習雲淡風清。

“倘若是我喜歡的對象……”想想不為過吧?她閉上眼。

她不喜歡男子近身,甚至覺得男人的味道很惡心,在這種情況下,說要有喜歡的類型,實在是很難——一頭黑色的長發平空出現在眼內的幻想中,她愣了下,一時錯愕自己竟喜歡女子?接著,寬額俊臉,大眼厚唇,膚色偏白,然後朝她跑來,笑開臉用力彈她的鼻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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